第97章 96.好姐妹曹孟德（十五）
秋风带着张姬的冷峻声音，穿梭在里坊的墙院之内。
曹操觉得张姬此言太过，人都快死了，就不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刘备问她：“真的不能把药给我吗？”
声音铿锵有力，眼神中更透出寒光。
张姬直视刘备的目光，她的身后突然一位忠诚的老仆，笑容宛若鬼魅。
曹操按剑，刘备按剑，郭嘉勒紧胳膊，抱紧刘备腰肢，脸蛋在刘备的肚脐下面蹭来蹭去，露出宛若桃之助般惹人厌烦的笑脸。
与此同时，赵云的枪头已经对准老仆那张如同祖母一样卑微又慈祥的脸庞。
除了赵云，竟然没有一人知道这位老仆是如何走来的。
张姬的声音同样铿锵有力。
“真的不能。”
随后，深夜的打更声响起。
打更人喝了点儿小酒取暖，摇摇晃晃地从几人身边穿过。
一更天的月，已经被一片漆黑的乌云遮挡。
天空黑了下来。
张姬带着张角，与另一名打更人错身，朝闾门外的万岁大街走去。
张姬的家，在距离北宫更远的千秋大街。
离开步广里时，她拱手对刘备说了一声“告辞”。
这个词，她说得声色俱厉，似乎只要刘备敢再说挽留的话，她就要发飙。
曹操快走了两步，想帮刘备，拦住张姬，连郭嘉也准备帮忙。
刘备却低着头，拉住曹操的手，抱住了郭嘉的肩膀。
“她说得对。”
脑海中想到是，历朝好色皇帝与王公大臣，服用阿扁类药物的凄惨模样。
刘备摘下手腕上的贝叶扇子，把《法镜经》交给曹操。
“把这个也给她吧。”
“凭什么？”
曹操睁大眼睛。
“她给太尉诊了病，又是你的朋友，这是她应得的。”
曹操拿到经书，往张姬家的方向跑去。
心想，若是把这东西，白白给她，那今天的努力又算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要送郭嘉回家的刘备。
你刘玄德做不来的事情，我曹阿瞒一定做得来。
……
……
万岁大街靠西的大街，名叫千秋大街，距离北宫城墙只有一里之隔。
汉宫殿中多植之，故称“枫宸”，帝姬的台阶也被称为“枫陛”。
枫叶吹上高空，散漫街道，因而这千秋街上满是枫叶。
二十多年后，曹操统一北方，为感激董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以及荀彧“治理后方”之功，分别把种植了枫树的“千秋街”、种植了松树的“万岁街”封给了董昭与荀彧。
因此，董昭的封号是“千秋亭侯”，荀彧的封号是“万岁亭侯”。
秋风吹起落叶，大司农张温的宅邸就在千秋街上。
因而张姬来到这条街道，只为推门回家。
此刻，这条枫叶铺地的大街上寂静无人，连狗都不叫，打更的声音更是没有。
这让张姬感到一丝不安，因为她家的狗，一旦闻到她的气味就一定会抓门。
张角走在前面，为张姬打开门。
随着门缝打开，张姬才看到张角的四个门人都在里面。
一条中华田园犬吐着舌头，躺在左护法阴维的怀里，保持婴儿般的睡眠。
阴维的笑容就像一千年后，画着东瀛女鬼模样的白脸面具，看起来无比渗人。
张姬才不怕她呢，作为与死亡打交道的当世名医，她怕鬼吗？
鬼怕她才对，她伸出双手，正要走进去，夺回狗狗。
“等等。”
曹操站在街道上，忽然叫住了张姬。
张姬忙把张角推进门里去，关上闾门，回身看向曹操。
匆匆忙忙地说道：“阿，阿瞒，你，你来干什么？”
就好像是被男友捉奸在床的少女。
她可不想让曹操这个大嘴巴子，把她和太平道交往的事情说出去。
她从小就知道，阿瞒的嘴，一点儿也不硬。
“给你。”
曹阿瞒从袖中伸出手，把《法镜经》递给张姬，然后看向张姬那双错愕的眼睛。
张姬难以置信地问道：“阿瞒，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它？”
曹阿瞒冷笑一声：“呵，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它看，只有傻子才看不懂你的意思。”
张姬拿到经书便收了起来，心里反而有点儿高兴。从小就是圈子里的边缘人，突然被圈子里的中心人物之一的阿瞒友善对待，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小庆幸。
曹操并没有离开，而是盯着张姬那张微微有些得意的脸庞，离张姬更近了一些。
张姬见她靠近了一些，有些惊愕地后退了一步，说道：“你看我也没用，我没有那种药。”
曹操撇着嘴，更近了一步，对准她的眼睛，问道：“你没有，那谁有？”
张姬的后背顶住了闾门，眼睛不敢与曹操对视，破罐破摔地喊道：“我说了，只有张让张常侍才有，你有钱也买不来。”
——啪！
曹操的手按住了闾门，嗓门大开地问她：“你有的，对吧，二景？”
张姬的眼睛不敢与曹操的眼睛对视。因为曹操的视线带着某种友情绑架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阿瞒的手腕贴着她的耳朵，温度传了过来。
阿瞒的手腕，好滑啊~
“二景，你肯定能弄到的，对吧？”
曹操的眼睛离她的眼睛更近了一些。她略带酒气的呼吸吹在张姬的脸上，让张姬有些无奈。
啊，酒臭味好浓，阿瞒她不刷牙的吗？！张姬低下头，捂住鼻子。
她确实有药。那是她偷来的御供。药需要保持湿润以保持药效，因此她把药藏在一个不能说的地方。而且，帝姬这一个月都无药可用，心痒难耐。这才有空把心思用在管理朝政。黄门令张让，一直在查偷药的人，同时又找安清。
单纯的阿扁，已经无法满足帝姬的需要。需要进一步加工，安清恰好掌握那种来自大秦的技术。
一阵风忽然挂起，枫叶遮住了两人的身体。
“你给我说话！”
曹操抬起大腿膝盖，顶在闾门上，发出“蓬”的一下声响。
张姬吓到往中间收腿，偏偏曹操的腿就在中间，收不起来。
曹操的脸蛋忽地往下，与脸庞朝地上看的张姬对视。
“在哪？在你身上吗？”
曹操的眼睛似乎能够刺穿人心，向张姬故作冷酷的脸上扫去。
当曹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姬脸色发青，心跳明显加速。
曹操很擅长搜身，耳朵贴在张姬的小肚子上。
“我蹭，我蹭，我蹭，我蹭，我蹭！”
“阿瞒，住手啊，好痒啊~”
当曹操收起耳朵，再透过张姬胸口中间朝张姬的脸庞看去时，只见张姬高高抬起脸蛋，只能让她看到下巴，又注意到张姬的手，下意识挡住某处。顿时，会心一笑，已经知道藏药的位置。
一片枫叶从两人中间吹过。
“阿瞒……疼……”
张姬的双手抓住曹操的一只手，曹操只差一点就摸到药包。
曹操坏笑道：“疼，就别藏在身上。”
“乖，靠在这儿！”
曹操向前一些，把右肩借给张姬。
张姬的下巴压在曹操的肩膀，眉毛挤成一团。
取药的过程，张姬哭了出来。阿瞒用肩膀为她擦干泪水。
药上面还残存一些温度。曹操拿到药的时候，安慰般地说道：“亏你能一直冷着一张脸，我要是你，这么个藏法，早就难受得哭出来了。”
张姬又羞又怒，曹操抱着张姬的脑袋搂了一会儿。等她不哭了，才把她放开。
“这药该怎么用？”
张姬捂住嘴巴，抽泣道：
“放在湿温处，保持三成湿度，而后和酒口服即可，一次只需指甲盖大小。”
“那我走了。”
“等一下。”
张姬抓住曹操的衣角。
“还有事？”
“没有。”
张姬轻轻松开衣角。
曹操迈着大步离开。
张姬小声嘀咕，想留阿瞒在家过夜，我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成功拿到药，曹操一蹦三尺高，就等着刘备给她奖励。
每次跳起来，曹操的两只靴子都会打在一起，发出啪的声音。
落下时，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栽了个跟头，整张脸插进栽树用的土坑里。
站在闾门外，张姬脸蛋微红，捂着发烫的胸口，一点儿也不明白。
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自己，为何无法抗拒主动又热情的阿瞒。
难道这就是该死的青梅竹马吗？
汪！汪汪汪！
听到狗子的叫声，张姬一个激灵，才想起闾门后面还藏着五个人。
原本束起来的头发，挣出发冠，冒出一根呆毛。
推开门的时候，马元义，唐周，杨凤，阴维全都抱着头，捂着耳朵，蹲在墙角。
被惊醒的狗狗，一直在汪汪汪地乱叫。
张角背对着张姬，正气凛然地说着：“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
……
步广里的宅邸，刘备正准备锁门。
“等等。”
一个满脸是土的女人跑了进来。
“你，孟德？”
“你的脸。”
“没事，摔了一跤，先别管这些，你的药，我给你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