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8.侍中的工作（二）
汇聚在德阳殿外的官员越来越多，群臣们已经排好队伍，等待赞礼官发号施令。
看到数百名大臣站定在殿外，身为赞礼官的刘备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号令念错一次，就是六十次鞭挞。念错三次就是大罪。
还好刘备看得书多，回忆了一下贾谊写的《容经》以及叔孙通制定的《朝仪》，这才喊道：
“群臣趋行入殿！”
口含天威，震荡寰宇，从狭隘的殿内扩散到广阔的殿外。
巨大的德阳殿，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喇叭，能把统治者的声音，扩大千倍万倍。
得到明确的命令之后，那些位高权重的三公九卿，文臣武将，小步趋行，从殿外广场依次，走入德阳殿内，站在各自的席位上。
看着群臣浩浩荡荡，趋行而来，低头缩手，刘备很是得意。
能让如此多的大人物听自己的号令，这自然是很舒服的事情。
这里的士族公卿无一不是大人物，随便拿出一个，就能一根指头捏死一个县令。
现在全都站在刘备的下面，会让人不禁生出骄傲的感觉。
德阳殿内，大臣们都有座位，不像唐朝之后，不是站得脚疼，就是跪得膝盖疼。
刘备通过竹席的缝隙可以看到，德阳殿的席位与待遇，也是按照身份排列的。
令他奇怪的是，这与他知道的“文武两班”的序列，有很大差别。
大概是女尊世界的特色。
第一列坐席只有三位，是百官之首的三公：
自家的老太尉，宗室之首的刘宽，正老神在在地站在中间，打着瞌睡；
左边那个恭敬的中年女人是司空袁隗；
右边那个昏昏沉沉的老太太是五十来岁的大司徒崔烈。
三公共用一张大席子，有各自的案牍和垫子，笔墨用具，又有专门的小黄门站在两侧服侍，为她们端茶递水，看起来非常舒服的样子。
第二列的坐席就拥挤了很多，乃是三公之后的九卿：九卿之首的太常杨赐，大司农张温，少府曹嵩，光禄勋杨彪、丁宫等人。
九人共同一张大席子，也有案有垫，但拥挤了很多，但起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
其中杨赐与杨彪最为特殊，母女二人独占一大片空间，作为与刘宽地位相等的士族大佬，她理所应当，在九卿之中享受独一无二的地位。
第三列和第四列的坐席就更拥挤了，有二十多人，如尚书令荀爽、太中大夫桥玄、黄门令张让、钩盾令赵忠等……其中尚书令荀爽身份最尊，权柄不在九卿之下，但俸禄较低，因此位列第三列。
她们也共用两张大席子，只是没有案，只有垫，按照各自的派别，彼此之间都保持不同的距离。
宦官们挤在一张席子。十常侍中的张让、赵忠坐在席位中间被宦官簇拥。
士大夫挤在另一张席子。士大夫中的荀爽、桥玄坐在席位中间被士族簇拥。
她们都是三公九卿之下，地位崇高的正界大姥，三公九卿多是从她们中挑选。
这些人都是有资格在殿内坐着的人。
类似日本人说的叫“殿上人”。
也就是《后汉书·礼仪志》里两千石大官。
第五列之后黑压压的一片，大约有上百人的样子就是各令的属官。
这些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员也有资格参与朝会，不过她们可没有前五列那么舒服。只有座位，没有垫子，挤在一起，而且只能待在殿外，看起来就和不起眼的小喽啰一样。
可这些六百石以上的朝臣，任意挑出来一个人，那都是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名士大儒。
刘备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老师卢植，竟然站在尚书令荀爽的身后的第五列。
按他收到的消息，老师现在应该是六曹尚书的一位。不出意外的话，老师她现在应该是司掌刑曹尚书，与九卿之一的廷尉府分权。
因此只是俸禄低，地位低，但权柄与九卿相当，也就是所谓的“位卑权重”！
忽然，刘备怀里的阿大像个不安分的小狐狸，胡乱扭动着娇小的身子。
“哥哥，朕可不可爱？”
听到阿大那娇羞的讨好声，刘备忽地晃过神来，才想起群臣叩拜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怀里这个眼中含泪的柔弱女孩儿。
是因为帝姬假扮成小黄门带他坐上了代表大汉君主的法座，愿意与他分享这片风景，他才能看到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观。
“把朕举高些，朕想坐在你的脖子上，听她们说话。”
阿大用滚烫的小手摸着刘备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双手环在刘备的脖子上。
刘备看向阿大的时候，已经不只是觉得这家伙很可爱了，更觉得她像一块可口的奶油蛋糕，似乎谁都能在她小脸蛋上啃下一嘴奶油。
“快点嘛！”
随着阿大的撒娇声达到极点，刘备终于照做了，双手托住阿大的身子向上抬起。
等到他把阿大举高，才发现阿大的皮肤不只如水豆腐般白嫩易破，身体就像羽绒一般轻盈，闻闻她身上的气味，还有一种又苦又浓郁的特殊药香，和这个世界的女孩儿都不一样。
她到底生了什么“病”，才保持少年般娇小又柔软的身段。
看到刘备顺从自己的意愿，刘阿大亲了一下刘备的额头，坐在刘备的脖子，两只大腿挤压刘备的脸庞，小腿交叉勾在刘备的胸前，指着竹帘，说道：
“哥哥，朕坐好了，你该发号施令了。”
两只胳膊压在刘备的头顶上，手掌拖着下巴，一副小孩儿骑马的姿态。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温度与触觉，刘备不敢想象阿大如今的模样，那绝不是一个帝姬应该有的样子，至少不该是在朝堂上的样子。要过家家就去后花园啊！！
想到该喊跪礼，刘备从法座上站起来。
“啊，等一下，哥哥，朕要掉下来了。”
刘备才不管那些，抓住阿大那两只纤细的小腿，从法座上起来，高喊：“帝姬为群臣起身！”
“跪！”
竹帘外的德阳殿大厅，立刻传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哥哥，你真坏，你知不知道，朕差点磕到脑袋。”
“一叩首！”
“万岁，万岁，万万岁！”
“哥哥，你听人家说话啊，人家差点儿掉下来！”
“二叩首！”
“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哥哥，说话啊，朕又不是真叫你当赞礼官的，你不喊，外面的乐松，曹炽，张钧，她们这些侍中也会帮你喊的，反正杨彪那个混蛋走了，侍中寺就你们四个人当差。”
“三叩首！”
“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别不理朕，那朕，朕就对你放屁。”
刘备心想:你好歹也是帝姬，没这么不要脸吧。
“起！”
六百石以上，上百名大臣，无论是谁，哪个等级，什么身份，在董卓与曹操的时代到来之前，她们全都齐刷刷地朝拜竹帘后面的大汉帝姬，礼仪做得分毫不差，每个人都是经过十多年学习，这才登上朝堂舞台。
透过竹帘，看到这些臣子们忠顺恭敬的模样，刘备心想，尽管她们无法看到帝姬的样子，但既然有赞礼官号令发出，大臣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遵从，大汉余威尚在，无人可敢近前。前提是，她们不要走进帘子，看到帝姬如今的样子。
就在刘备念完了“三跪九叩”，打算落座后，喊出下一个指令的时候。
“哥、哥哥。”
又是这道勾人的声音把刘备拉回到了现实。
刘备怔住了。
这个味道。
难道……阿大她……
“嘿嘿，老实了吧。”
阿大的声音透出得意味儿。
忽然，刘备脖子向后一推，阿大忽地震颤了一下，两只小腿收紧，双手捂住刘备的眼睛。
“啊，不要动，头也不要乱动，会，会掉下来的，真的会掉下来的。”
刘备的脖子真的很酸很累，他现在真的感觉到“伴君如伴虎”，而且对方真的是个小老虎，太淘气了。
然而口令停顿是有时间限制的，刘备气沉丹田，继续发号施令。
“群臣落座。”
“你，你别动啊，给朕等一下，让朕自己下去，千万别坐下来。啊，要掉下来了。”
坐在刘备脖子上的阿大，挤着狐狸般的大眼睛，流着亮晶晶的眼泪，咬住又嫩又亮的红唇。
“别坐，真的会掉下来的。”
“我不骗你，真的会掉下来。”
刘备的脖子快断了，忍不住了，赶忙抓住阿大的双腿。
心想，现在可不是随你性子的时候，保住我的脖子要紧。
“掉下来了！”
阿大忽然收紧胳膊，抱住刘备的脖子，身子悬空从刘备的脖子上歪了下来。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所有的大臣都按照贾谊所写的《容经》“八容”之一的“坐容”，摆出优雅的坐姿，也就是所谓“臂不摇掉，肩不上下，身似不则，从容而任”，并且再次叩首谢恩。
刘备也完美了复制《容经》里的坐姿，模仿帝姬仪态，表情如同历史中的明君，汉文姬那样庄严肃穆。
公卿大臣看不到帘子里的刘备和帝姬，但却能听到刘备中正平和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的景象是，帝姬身穿玄端，目光端正，为她们起身，等臣子落坐，这才落坐，俨然一副王道圣君的模样。
她们哪知道，她们的小帝姬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荒唐无礼的小坏蛋。
阿大很怕痛，捂住脑袋，以为自己会栽下来。
刘备哪敢让这小坏蛋掉下来，早就把坏心眼的阿大接到怀里。
“就这么好玩？”
“恩。”阿大咬着一节手指，红着脸，满意地点点头，“哥哥，你不知道，朕坐在你的脖子上，能看多远。”
刘备揉了揉快要断掉的脖子，想到书上说的，经常吃“药”的人，身上会带着奇怪的药味儿，之所以会有味道，内分泌失调，以及不修边幅散发的体臭外，更多是身上沾附着药品的味道。
他对准阿大的脖子，又确认了一下阿大的体味，在阿大耳边小声说道：“装也装得像一点儿，明明没吃过那种药，却在人前装出一副用药过度的样子，身上那股刻意的药味儿，都被清爽的汗味盖住了，身体这么健康，装什么瘾君子。”
阿大挥动拳头打在刘备胸口，脸蛋埋在刘备耳边说：“先帝因过量服药而死，群臣都以为朕也是药罐子，朕熏得满身药香，不是想让哥哥你多心疼一下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