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无论他问多少遍,得到的都是沉默,好像他面前不是个人,而是铁青着脸的群山。

坐在篝火旁,扉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嘴里新长出来的尖牙。

他是被面前的男人从水里捞出来的。

迷迷糊糊里,他不知道这个人给他喝了什么药,那药让他活了下来,但牙齿总是在痒。

他没忍住又用舌头去舔了舔刚长出来的尖牙。

因为这感觉确实很奇怪,让他总想咬点什么,最好是硬一点的东西。

然后他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灶门炭治郎,鬼舞辻无惨,挑一个你喜欢的叫吧。”

后知后觉的,扉间意识到是那个男人在说话。

他琢磨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最寻常的名字。

“好的,灶门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那位灶门先生听见他这么叫之后,身形微微一顿。

那动作幅度确实很小,但他还是看见了,但是他没有去细想,没有去深究。

篝火把他团在温暖的臂弯里,这让他觉得暖和。

橘黄的火光下,他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不可思议。

他真的活下来了。

眼前的一切都太不真实,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梦里。

“你的名字。”

那位灶门先生问他。

“扉间。”

感受到对方的疑惑,他又补上了一句。

“没有姓。”

母亲说,像他们这种人,是没有姓氏的。

连饭都吃不饱了,谈什么姓氏。

只有吃饱饭没事干的贵族老爷们才会去捣腾这些玩意。

听完他的解释,灶门先生没有再说其他话。

然后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这才是正常的,毕竟他们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讲。

在他纠结到底要不要找根树枝来磨磨牙的时候,那位灶门先生端来一碗热汤。

“喝了吧。”

那汤不知道熬了多久,食材都熬化了,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是用什么熬的了。

没有纠结,扉间端过来就喝了下去。

热汤下肚的感觉确实让他感觉好了很多,整个人就像暖洋洋泡在温泉里。

等他喝完了,灶门先生过来收走了他手里的碗,然后对他说。

“去睡吧。”

哄小孩一般的语气。

但他还是照做了。

大病初愈,他需要一场睡眠来适应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爬上了特意为他铺好的床铺,然后盖好了被子。

这被子应该很久没有晒了,泛着陈旧的味道。

但这已经很好了。

他在心中数着自己今天的际遇。

没有死,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病好了(重点标记);救他的灶门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了。

他蜷缩着身体,怀抱着这个想法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灶门炭治郎在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之后,熄灭了火焰。

光线对他来说是多余的。

被水打湿又被烘干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像流淌的火焰。

他的额头上有火焰一样的斑纹,让他看上去实在不像个正常人。

不过他也确实不是正常人。

那个光团是突然间出现的。

“我需要你照顾他一下。”

那时他正把自己沉在河底思考,尚且搞不懂它的意思。

光团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然后他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

白发,红眼。

原本像一滩死水的心境波动起来,一个猜想开始在他的脑中成型。

但不管结果怎样,孩子都是要救的。

不过把人救上来之后,他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就算不落水,这个孩子也快要死了。

通透世界里他的身体在不断的崩坏,马上就要彻底走向死亡。

他有心想要从河水里把这个孩子捞回来,但是死亡如影随形,不会轻易退散。

鬼血可以救他。

灶门炭治郎看着怀里的孩子。

但是少见的,他犹豫了。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变成鬼的,他自己也一样。

他不确定这个孩子能否接受自己变成非人的事实,于是他试探性的出了声。

“你想活下去吗?”

哪怕是付出代价。

这个孩子大概是烧糊涂了,躺在他怀里,没有反应。

他又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一次对方总算有了些反应,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他,无力抓住了他的衣袖。

然后这个孩子又昏了过去。

“那么,如你所愿。”

他自认为收到了回答,然后不再犹豫。

把人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一切水到渠成。

他升起了火,然后久违的开始做饭。

从属于灶门炭治郎的回忆里找出了做饭的记忆,去树林里现找食材。

不过随后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鬼需要吃饭吗?

好像是不需要的。

但是他觉得那个孩子需要,所以他这么做了。

属于无惨的那一部分在认知里疯狂的跳脚,咒骂他。

“没个鬼王的样子!”

习惯性的把无惨的认知压下去,他看着那个孩子的脸,想起了一些熟悉又遥远的记忆。

那些回忆实在有些遥远了,早已被时间风化成了沙子,当他试图去回忆的时候,就像迎面扑来一阵沙尘。

他站在风沙里,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抓到。

于是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些疑惑为什么里面什么也没有。

等锅里的食材都熬化了,那个孩子也醒了。

“扉间。”

“没有姓。”

得到答案的瞬间他觉得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释然。

面前的孩童有他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但不管是行为还是心智,都和普通孩童无疑。

他试图从眼前人身上找出一些故人的影子,但找到的越多越是惆怅。

就算是同一根树枝上长出的枝条,也是不一样的。

他无数次在在梦里追寻的,他的愁绪,他的爱恨,都随着故人的逝去一并淹没在时间里。

现在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崭新空白的灵魂。

月光探进窗里,让地上结了霜。

他站在床前,看着孩子,陷入自己的沉思。

属于灶门炭治郎的那一部分对他说。

“你该爱他,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他。”

为对方曾经无数次在月下教导他剑术,教导他如何去做一个人。

他曾经是他的老师。

这么想着,他伸手为孩子掖了掖被角,

但属于鬼舞辻无惨的那一部分暴跳如雷。

“你该杀了他,你忘记他的手是怎样贯穿你的胸膛?他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青色彼岸花!”

就算是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记得胸膛被贯穿的那一瞬间。

他觉得有些冷。

于是他的手又放到了孩童脆弱的脖颈上,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熄灭生命的烛火。

两种想法,两个人格在他脑海里天人交战,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烦躁。

“够了!”

他在脑海里呐喊,随后两种思维都趋于平静。

说到底,不管是灶门炭治郎,还是鬼舞辻无惨,都是他的一部分。

他以最快的速度做了决定。

“我会爱他。”

因为他心中并无怨恨也无憎恶,更多的是不解和疑惑。

那一声抱歉还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更令他无法舍弃的是月下的回忆,对方曾经告诉他。

“你是人类。”

这一条他铭记至今,让他能在鬼舞辻无惨千年记忆的冲击下保持自我。

他会爱他,就像他曾经爱他一样。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属于灶门炭治郎的那一部分对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这么想着,他离开了床边,关上了房门,朝森林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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