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自流井纺织印染厂前来参展。
他们是动用了整整2辆大客车，专门用来拉前来参展的工作人员。
另外还有7辆大货车，拉过来了足足有500匹各种面料，各种花色的布匹样品，以及用来布展的各种设备和器材。
原本呢。
按照往年的惯例：等到广交会结束之后，纺织厂，会把这些样品还有道具，全部在原封不动的拉回去。
考虑到往年那位老曹厂长。
他带着规模庞大的参展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羊城，结果花掉了无数差旅费、运费、参展布展费用以及不菲的人员工资。
但却收获了了。
不说一无所获，颗粒无收吧，反正根本就签订不了几笔订单。
兴师动众，动众前前后后奔忙了足足快一个月，最终来参加广交会，只能得到半大不小的订单三五笔。
这样算下来的话，勉强也就算得上个收支相抵吧...白忙活了！
多来上这么几回？
纺织厂里的职工们，私底下都在笑：老曹厂长每年这是去工费旅游、是专门去搞团建的吗？
而且大家伙最为诟病的是：老曹每年去参展。
他到底是去为厂里找条活路、找销路的？
还是去宣传纺织厂历任厂长的丰功伟绩，是想在全世界的外商面前，让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厂长、还有曹厂长他本人露把脸？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好给他们自个儿长长脸、想捞点荣誉，或者是捞取晋升之姿？
费里巴拉的打窝子、撒网。
结果只捞到小虾几只。
因此纺织厂的干部职工们，对此的意见，其实是非常非常大的！
但在那种封建式大家长说了算的特大国企里面，纺织厂的其他干部职工对此极为不满？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权力只会对权力的来源负责，纺织厂里其他的干部职工...算个屁啊！
他们高不高兴，他们有没有意见？
影响到曹厂长的晋升了吗？
毫无影响嘛！
所以每年纺织厂都会组织大批人马前来参展，结果收获了了...人家曹厂长照样年年来、年年再把参展的样品，道具，人员全部原封不动的拉回去...
搞得跟生产的某些人酷爱赶集似的：哪怕一点东西都不买，但不影响他场场赶、赶赶场。
但！
今年不同往年。
这次不一样，那位参展上瘾的曹厂长被搞掉了，据说被叶小川给气出来了肺气肿...貌似还挺严重的。
估计曹厂长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因为丢了巴蜀领导们的脸、再加上身体原因最终无奈病退。
这才得以让新来的负责人，有了机会崭露头角！
而且这位负责人，他也真是走狗屎运了，刚急急忙忙赶到羊城，就遇到开业庆典。
而且在庆典过后的第2天。
斜对面三十里铺企业展台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位搞走了老曹的叶知青同志。
居然很罕见的来到了展会现场。
结果这位负责人，装作不经意间，煽动自家手下两个川妹子前去找叶小川取经。
让他很意外的是：对方居然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不仅如此。
原本以为，对自家工厂没什么好感的那位叶知青，甚至还亲自跑到展台上来，对纺织厂整个展台的布局、该如何做宣传册、又该如何在展会门口散发传单打广告？
全都进行了一番详细指导！
这可把纺织厂的新负责人，给乐坏了！
假如...假如，以前曹厂长带领大军前来，结果却落得个广种薄收、只捞回去小鱼小虾三五条？
而新来的负责同志，他作为厂里的一位既没有靠山，也没有深厚背景，更没有多深资历的中层领导。
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
第一次前来广交会、第一次带领销售科的销售团队，结果却一炮而红？
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的话...想想，那该是一种多大的荣耀？！
等到他这次满载而归。
这位纺织厂的中层干部，不仅仅会在他们本单位大大的露上一回脸，会被当地的地方领导通令嘉奖。
甚至就算是整个巴蜀省的纺织系统，那也是能好好挂个名，能从此进入省系统大佬们心中的！
一旦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那这位新来的负责同志，他以后的仕途，必将一片光明！
可问题是...
现在这位负责同志的恩人、他仕途上的启明星叶小川，居然提出要500匹布料？？
天菩萨啊！
要说5匹、10匹布料，这位负责同志咬咬牙、敢于担担风险，倒还勉强能做到。
大不了回去。
就说这次带过来的布料，因为淋雨，因为顾客的反复搓揉啥的。
结果造成有10来卷布料报废、长霉斑，或者是皱皱巴巴，经纬线全部被弄乱。
以至于实在是没法再卖了。
所以就将这些布匹，在当地就地处理，以尽可能的挽回单位损失...巴拉巴拉。
甚至还可以说：因为在展销会期间，人多手杂的，结果不知道为啥就搞丢了几卷。
到时候。
这位负责人大不了回去，就说这10来卷布匹，他自个儿赔就是了！
相信纺织厂里的领导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最终的处罚结果无非就是适当的、象征性的惩罚惩罚，扣这位负责同志一些奖金、年底福利啥的也就过去了...公家的钱么！
但问题是...
叶小川这个是哪是狮子大张口，简直就是鲸吞长空、天狗吃日啊！
500匹布料？
这么庞大的一个数字，想不经过巴蜀当地的计划委、物资部门就悄无声息的走出工厂大门，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流入到市场上去？？
怎么可能！！
这天底下，谁要是能办成这号事儿，那还不得有通天的能量才行？
咦...通天能量，手眼通天？？
叶小川...他，他姓叶！
而且还是从四九城出来的插队知青，嘶...莫非这是哪家的宝贝，是出来混资历的？！
“拥有通天的能量，手眼能通天”...这两个词汇，在新来的负责同志脑海中忽的一闪，顿时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不行，得确认一下！
于是。
纺织厂负责人小小心心的问，“叶知青同志，我想冒昧的问一个小小的问题...”
叶小川皱眉，“既然领导你也觉得有点冒昧，那最好还是...别问了吧？”
不问，那哪行！！
硬着头皮。
纺织厂负责人压低声音，“请问，您现在这个姓氏，是跟随母亲还是跟随父亲？还是说...是别的什么...”
在这个时期。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不便于明说的原因，所以很多孩子并不随父姓，也不姓随母姓。
比如说那位在后世的香江影坛，大出风头的武打巨星，他就不跟自家父母姓。
这就涉及到很复杂的东西了，纯属只可意会就好...
因此。
这位纺织厂负责人，问得非常非常的含蓄，也非常非常的小心！
只怕一不小心就踩了地雷、生怕涉及到了一些、不该他这个层级知道的秘辛。
但问题是500匹布，实在是事关重大，又由不得他不问问...
而对方这句话一问出口？
叶小川哪还不明白他在打什么小九九？！
“我本来就姓这个啊，我父亲姓叶，我爷爷也姓这个...哪怕我想改，那还得问问我老窦手中的皮带，到底答不答应！”
嘶...父亲？
老窦？？
叶小川的回答，让纺织厂负责人的神经，不由又绷的更紧了几分！
作为普通人，有几个人会称呼自己的老爸为‘父亲’？
叫老爸、俺爹、大大、我大..的多，通常尊称为父亲的，要么是诗书之家，要么就是名门望第。
而且...这个叶小川不仅称呼他爸叫做父亲，而且还说了一声老窦？
老窦...这不是粤省人，称呼自家老爸的习惯么？！
于是。
纺织厂负责人再问，“叶知青同志，据我所知，你好像原本是住在四九城里吧？我能不能问一下...您的祖籍？”
“做咩啊？”
叶小川双眼一瞪！
“想介绍条女俾我？勿需咗...海峡对岸还没回归，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哩！”
完了！
听叶小川这么一说，负责人同志只感觉天旋地转！！
看来，眼前这位姓叶的知青，果然是惹不起的顶级存在啊...个龟儿子滴，自个要是得罪了他的话？
信不信，很可能连粤省地界都走不出去？
纺织厂负责同志在那里暗暗叫苦：你说你叶知青，真要想要什么，你回家给你们家大人打个招呼，啥紧俏物资弄不过来？
干嘛非得要为难，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纺织厂供销科副手啊！
“怎么，你身体不舒服？”
眼看对方一副便秘的样子，叶小川很好奇，“同志啊，眼看你们单位的展台上，今天客户是越来越多。
能达成采购协议的潜在外商，正在你们展台上详细了解你们厂里的产品...在这关键时刻，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呀！”
纺织厂负责人，暗暗叫苦不迭！
——我...我巴不得倒下呢！
如果这次前来参展，最终取得了辉煌战果，回去之后，老子确实是能飞黄腾达！
但问题是...500匹布料啊！
这事儿，你让我回去怎么向单位的领导们交代，怎么向省纺织系统的大领导解释？？
信不信一不小心，老子就得被传唤、最终被发配到大西北，去义务植树一辈子？！
纺织厂负责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答应吧，叶小川的报复绝对会来的迅如疾风，而且绝对如严冬般酷寒！
答应了吧...自个儿回去也是个死...只不过到时候需要走走流程，死的要慢一些罢了！！
无论伸头还是缩头，反正都得挨一刀...
难呐！
看着负责人同志为难的样子。
叶小川问，“怎么，你觉得这事没法处理？”
这...这还用问吗？
别说我区区一个销售科的副科长，哪怕就是厂书记、厂长两位老大联袂而来。
他们也处理不了啊！
除非叶知青同志，你能从四九城搞到一张批条出来，要不然的话，谁敢给你500匹布料？
“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
叶小川问，“你说你们吃不好穿不好、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前来参展、包括你们厂里上万工人在那里辛辛苦苦的上班...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
叶小川自顾自的说道，“不就为了能给厂里创造效益、能给广大干部职工谋福利。
不就为了能够多多生产出布料，以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需要吗？”
“是。”叶小川说的这个，负责人没法否定，所以只能点头承认。
“那好。”
叶小川继续开导对方，“既然我们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取得了一致。
那么我再问你，贵单位生产出来的产品，是不是只有把它尽快卖出去，才能达到为你们单位创造效益，为广大职工谋福利...这一目的？”
“是。”负责人点头。
“那么，我向你购买500匹布料，难道我给你的钱，是假钞？”
“啊？！”
这下子，纺织厂负责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叶、叶知青同志，您是说，您准备掏钱买这批布料？”
“是啊。”
这次可以轮到叶小川点头了，“你以为，我是想抢走你们单位的货？你看，我像是那号人？
而且这是什么社会，这是群众当家作主的新社会！
谁敢对广大群众的劳动果实，进行强取豪夺？信不信老人家一巴掌，直接把他拍扁？！”
听到这里。
负责同志稍稍放下心来...敢情，叶知青只是想买布料啊？
但这又引出一个新问题。
负责同志开口问，“叶志清同志啊，不否认你说的有道理。
我们这批布料，如果能卖出去的话，肯定对我们厂子是有好处的，但问题是...”
“是因为这批货，没有‘计划委’的销售指标对吧？”
叶小川笑，“那么我反问一下，这500匹布料，从工厂库房拿出来的时候，你们...有销售指标吗？”
“没有。”
负责人摇头，“我们只是把它当做参展样品，不会放到社会上去流通，所以不需要什么销售指标。”
“这不就完了？”
叶小川双手一摊，“难道你们用5辆车拉回过来，等到展会结束之后，再原封不动的拉回去？”
不等对方回答，叶小帅自个儿抢答：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来来回回运输，不要费用、还是没损耗？”
叶小川解释道，“你们没有销售指标，我们那边的供销门市，也没有采购指标。
而这批布料，之所以无法被及时投放到市场上去，无非就是缺乏一道手续而已！”
“既然生产方向往外卖，而销售方呢又急切的想买...我们彼此之间，又何必拘泥于那道手续呢？”
“活人难道还能被尿憋死？”
叶小川冷哼，“真要按照那套流程来，那不就是，人为设置下的障碍吗？”
“鸟它做什么？！”
放缓语气，叶小川开口道。
“我现在给你全部买下来。”
“这样一来，你们厂能增收，还能节约很大一笔运输环节方面的开销。
而我们脂米县供销社，也能采购到一批质优价廉的好产品，以满足革命老区广大群众的迫切需求...
像这种对大家有利，对广大群众有利的事情。
我们为什么不干？
为什么，要被一道所谓的手续给卡住呢？”
拍拍对方的肩膀。
“同志，要学会解放思想，大胆创新，要咏于担当，敢于为你们单位的广大职工谋福利，要敢于为你们的工厂增收！”
将这批布料，等到广交会结束之后，就地处理给叶小川？
纺织厂确实能挣一笔...毕竟人家叶小川，给纺织厂的是现款交易。
钱货两讫，皆大欢喜！
而且，处理给叶小川，也可以避免再拉回去的时候，沿途产生商品损耗风险和运输费用。
嘶，这里里外外一算...
完全值得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