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是梦还是现实
姜唱难得有了警惕心,他从外面潦草的观察了这个饭店,里面坐的人确实都是顾客,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饭店。
老板娘所说的活动也确实贴在了大门上,是一个彩印传单。
“那我试一试吧。”姜唱抿了抿唇,从口袋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一百元。
从一个红色抽.奖箱中掏乒乓球,白色就是一等奖。
姜唱从不觉得幸运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可当他掏出来的时候,切切实实是白色。
他找了个空桌子坐下,翻看菜单。
即使可以免费吃,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最后点了个番茄炒蛋盖浇饭。
此时饭店旁边的小路上,有个戴着口罩的黑发男人。
他正打着电话:“为了让他不认出我来,我还特意染了头发。”
“嗯对对对,里面都是白色球,放心吧,他一点也没怀疑。”
“陆老板别担心,我肯定照顾好他,随时向你汇报情况。”
挂断电话后,季飞始终盯着饭店的门口,后来又远远跟着姜唱到他的破烂房子,几乎寸步不离。
陆霖泽坐在陆氏顶层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手机,里面是季飞拍给他的一张张姜唱的照片,有背影丶有侧脸,原本总爱面带笑容的男孩,现在变得满脸疲倦,眼下青黑。
陆霖泽烦躁的关掉手机,揉了揉眉心。
他早就想把姜唱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但理智还是占上风。
他努力把姜唱的身影从脑海中清出去,开始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虽说是县城,但找一份工作还是挺容易的,姜唱没有工作经验,只能去干一些脏活累活。
他找了份洗碗工的工作,在一家火锅店。
面试的时候老板看了姜唱的身份证,直到这个瘦弱的高中生满了十八岁以后,直接就让他入职。
老板把他带到后厨。
后厨到处都是厚重黏腻的油渍,呛鼻的气味充斥在姜唱鼻间,洗碗池那边堆的锅碗瓢盆高的像座小山,甚至可以完全挡住姜唱的身形。
火锅店还有一个洗碗工,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
那阿姨用上下扫视的目光看了姜唱好一会儿,然后一句话都没说,把洗碗布往水池里一扔,坐在一旁开始玩手机。
姜唱站在那边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你好,请问是用这个洗吗?”姜唱拿起被丢掉的洗碗布,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阿姨。
阿姨瞥他一眼,鼻子哼出一个音节。
姜唱这才用洗碗布开始洗那些碗筷和锅。
刚洗完一座山,又搬来一座山。
晚上是火锅店最忙碌的时候。
等到他彻底忙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腰酸背痛,他甚至根本站不直身体。
手上早就被洗洁精给泡的发白烂开。
现在还是寒冷的冬天,等他的手彻底回温后,才觉得这些伤口密密麻麻的发疼又带着蚀骨般的痒意。
困意一阵阵袭来,可手上的疼痛时不时帮他驱赶睡意,让他清醒着。
想要承担乔夏兰的治疗费,只是刷盘子洗碗的工资远远不够。
他还在网上找了送外卖的工作,在火锅店打工结束,就开始送外卖。
甚至这样高频次的工作,承担治疗费都远远不够。
冬天的夜晚寒风刺骨,姜唱骑着电动车拿着餐食,在路上骑得飞快。
手机时不时的响起,他停在路边接电话。
“喂,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姜唱低三下四地说。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不好,痛骂姜唱一顿后挂掉电话。
这两天县城始终没下的雨现在终于随着雷声浇灌下来。
姜唱没买雨衣,只好淋着雨在黑夜中骑着车穿梭。
随着送餐时间一点点减少,可距离顾客家里还有好一段距离,姜唱内心焦急,几乎飙到全速。
下雨的马路上又湿又滑。
姜唱只是一瞬间,感受到车轮左右摆动,下一秒自己就从车上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狠狠地摔在路中间,车子轰隆一声倒在地上,顺着惯性滑出去老远。
姜唱一下子没起来。
五脏六腑像是被摔出体外。
脑子嗡嗡的,他懵了很久。
直到有个经过的白色轿车停下来,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大衣裹着围巾的男人,走过来好心的把姜唱扶起来。
那声音闷闷的:“你没事吧?”
姜唱疼的倒吸凉气,手上本就裂开的地方用力的摩擦过沥青路面,变得血肉模糊。
他忍着疼痛说:“没事,谢谢!”
说完后连忙去检查电动车有没有摔坏,身后的好心人见姜唱又骑上电动车准备走,问道:“你不去医院吗?”
姜唱说:“订单要超时了!”
说完,他骑着车消失在雨幕中。
即使手掌疼痛,也顾不上那么多。
穿着大衣的季飞看着姜唱消失在路的尽头,神色模糊。
他上车以后又拨通陆霖泽的电话。
“姜唱摔了,送外卖摔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你不来看看吗?”
“你把他送去医院了没?”陆霖泽皱着眉问。
季飞说:“没有,他急着去送下一个订单。”
陆霖泽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沉声道:“我知道了。”
自始至终,陆霖泽手机里专属于姜唱的那个聊天框从没变化过,手机安安静静,姜唱即使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没有找过他。
姜唱送到早上八点,才有时间回家睡觉。
手上的伤口因为彻夜的雨淋和摩擦,有点破溃发炎,冒着脓水。
他路过一家药店买了双氧水和棉签,回到家后潦草的处理了下。
睡了一觉后又要去医院照顾乔夏兰。
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一周,姜唱原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终究还是没熬住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病倒了。
这次的高烧来的轰轰烈烈。
姜唱浑身热的都快要把被褥烧着,感官上却冷到发抖,仿佛置身寒潭。
他意识模糊,只觉得好渴,但他连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矿泉水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又醒来,紧接着又昏睡过去。
他梦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房间,拿起一杯温热的白开水,递到他的嘴边。
他贪婪的吮吸着这甘甜。
还梦到这个人给他用酒精擦拭身体物理降温,他清楚地记得这人的手指冰凉,不小心拂过他滚烫的皮肤,只感觉到很舒服,想要更多。
陆霖泽看着床上意识不太清醒的姜唱,嘴角平平代表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好。
如果不是季飞及时告诉他,姜唱已经在家待了好几个小时没有出去送外卖,他根本不会知道姜唱发了三十九度的高烧躺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姜唱就像是知道陆霖泽心情不好似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手指,还无意识的蹭来蹭去,更像是撒娇。
陆霖泽这次没有心软,反而直接果断的抽出手指,也没有管姜唱睡梦中因为不满而微微撅起的嘴巴。
他往姜唱嘴里塞了一片退烧药,又扶着姜唱起来灌了一口水。
姜唱全程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他只觉得这个梦好幸福,他一点都不想醒过来。
因为醒来要面对生活给他的重压,要面对这个冰冷潮湿还带着霉味的房间。
梦里的场景一直在闪烁。
一会儿是前世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又是他和陆霖泽刚成为同桌时的事情。
那些梦境,全都关于陆霖泽。
姜唱明白,这是来源于他心底对陆霖泽的愧疚和思念。
深入骨髓的思念就连在他睡着时都折磨着他,让他难受至极,心脏一阵一阵的发疼。
不知道做了多少梦,最后他直接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上面带着霉斑和蛛网的天花板,外面天色早就已经暗下来,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寒冷也一点点侵蚀着他。
因为被子早就已经被汗湿。
姜唱的眼角有点痒,擡手一摸,全都是泪水,流了满脸。
他口中小声呢喃着:“果然是梦。”
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他喉咙间都泛着苦涩。
床头的矿泉水一动没动。
就连梦里的退烧药也毫无踪影。
姜唱看着狭小的铁窗外,那一小片昏暗的天空。
在这种时候,他只想蜷缩在陆霖泽的怀里,只有熟悉的檀香味才能抚慰他此刻内心涌上的强烈孤独。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该是已经退烧了,不知为何,空气中隐隐有些酒精的味道。
姜唱抽.动鼻尖,微微皱起眉头。
他不记得自己在家里放过酒精或者酒精制品。
突然,门把一动,发出咔嚓的轻响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非常突兀。
姜唱心中一慌,警惕的朝门口看去。
门竟然被推开,门后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姜唱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来人。
“你……”姜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身体还好吗?”
姜唱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些许愠怒。
那人叹了口气,走到姜唱的床前,说道:“没有跟踪你,只是恰好从医生口中知道你在这。”
“那你可以回去了,我很好,谢谢你的探望。”姜唱礼貌地说,态度疏离,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