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你不信任我吗?
开往宿县的大巴车上充斥着劣质皮革和食物掺杂的难闻气味。
引擎声在姜唱耳边轰隆作响,车子摇摇晃晃的颠簸着,让姜唱的胃里开始翻滚。
大巴车没有走高速,走的省道,外面尘土飞扬。
姜唱望着车窗外,尽量让自己忽视胃部的不适感。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担忧此时在救护车上转院的乔夏兰。
救护车上设备比较简陋,会不会耽误病情。
姜唱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座大山,沉重且压抑。
陆霖泽的身影又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陆霖泽会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发怒,对于他的不辞而别,陆霖泽应该会很失望。
姜唱用手背蹭了蹭眼角。
又痒又疼。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攥着的手机。
他换了新的手机号,陆霖泽找不到他。
原先的手机卡已经被他拔出来收到书包里。
他身旁坐着的阿姨时不时看一眼姜唱。
最后或许是瞧见这个男孩嘴唇发白,脸色难看,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晕车?我包里有晕车药。”
姜唱冲她笑了一下:“谢谢阿姨。”
阿姨低头翻了翻她的包,从里面找出一板白色药片,递给姜唱:“吃一颗就好。”
姜唱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吞下。
心里泛酸。
这个阿姨长得像他母亲。
如果母亲还醒着,一定会在他的背包里准备晕车药和灌满热水的保温杯。
他垂眼,掩去眼底的辛酸与痛楚。
脑袋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大巴正好已经到了汽车站。
他又坐上公交车,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县城的县医院。
县医院的条件没有市里那么好,乔夏兰被安排在一个三人病房,虽然简陋了些,但好歹整洁干净。
姜唱打算在医院附近租个房子,但今天到达宿县已经很晚了,他只能在病房将就一晚上。
夜晚,姜唱给乔夏兰倒热水擦身,处理排泄物。
隔壁床的病人是个老爷爷,他老伴在医院照顾他。
奶奶的面容慈祥,看到姜唱一个高中生独自照顾母亲,也是心疼。
她顺手帮姜唱把脏水倒掉,姜唱硬是拗不过奶奶的执着。
两人都闲下来的时候,奶奶跟他搭话:“孩子,你还在上学吧?”
姜唱笑容里带着苦涩:“不上了,我妈妈身边离不开人。”
奶奶说:“哎,孩子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奶奶。”
姜唱道:“谢谢奶奶,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跟医院租了个陪护床,一天十块,放在病房里显得有些拥挤。
但好歹是个落脚处。
医生来查完房后,病房陷入寂静,只留了一盏微弱的泛着暖光的夜灯。
姜唱坐在陪护床上,思来想去,还是把原先用的电话卡插到了手机里。
开机的一瞬间,屏幕就被各种未接电话和消息占满。
陆霖泽:为什么不接电话?
陆霖泽:你背着我给乔夏兰办了转院?
陆霖泽:你在哪。
陆霖泽:姜唱,不要闹脾气,你一个人负担不了她,也照顾不好自己。
陆霖泽:你不信任我吗?
……
陆霖泽这些天都在因为政府竞标的事情忙碌,陆氏那边的工作火烧眉毛,陆丰也不停给他施加压力。
但对于他来说,姜唱的状态更让他担心。
所以他会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时间给姜唱发个消息。
可一整天都没有回复。
他对于任何事情从来都是游刃有馀,可姜唱总是能让他一颗心高高的悬着放不下。
直到深夜,忙完今天所有的工作后他才驱车前往医院。
推开病房门,看到的是已经收拾干净的被褥,所有的行李全都没了。
他眉头紧蹙,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好赶上医生在隔壁病房查房。
他抓住医生问道:“这个病房的病人呢!”
医生被陆霖泽的语气吓到,愣了一瞬才回答道:“他已经办理了出院啊。”
陆霖泽脸色彻底冷下来。
等他逮到姜唱,一定要打到他坐都坐不下来。
他又去找到乔夏兰的主治医生,张医生告诉他乔夏兰已经办理了转院。
轻而易举就问出了接收乔夏兰的新医院。
他冷静下来,拨通季飞的电话:“姜唱偷偷带着乔夏兰去了一个县城,你现在开车过去,帮我看着点他。”
季飞那边答应下来。
陆霖泽挂断电话后,犹豫了下,没有继续联系姜唱。
姜唱一声不响带着乔夏兰离开,这种行为是对他的不信任。
虽然生气,但他清楚,应该从姜唱的这种行为中反思自己的过错。
是他这段时间太忙,忽视了姜唱的感受,也没来得及安慰姜唱。
他没有给姜唱足够的安全感。
罢了,正好这段时间让姜唱自己冷静一下,给彼此一个思考和适应的空间。
乔夏兰的高额治疗费用姜唱一个人肯定无法承担,等姜唱经历了挫折撞得头破血流,自然会主动联系他,回到他的身边,在他的羽翼下成长。
陆霖泽动了动手指,给季飞转过去一笔钱。
“把这些钱悄无声息的送到姜唱手里,不要让他知道,不要让他吃太多苦头。”
季飞了解:“放心,我有把握。”
这是个彻夜难眠的长夜。
这段时间的生活跌宕起伏,所谓的平静不知何时才会重新到来。
陆霖泽比谁都清楚,他和姜唱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陆丰对他虎视眈眈,姜唱的家庭又在这个时候出事。
所有的一切,风雨欲来。
姜唱天还没亮就醒了,一晚上总是睡不踏实,拢共才睡了两个小时。
他在医院食堂吃了点早饭勉强填饱肚子。
开始联系中介看房。
有不少医院病患的家属在医院附近租房子,虽然那些房子都是破旧的筒子楼,条件简陋,但胜在价格便宜,离医院又近。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天空灰蒙蒙一片随时可能下雨。
姜唱跟着胖中介看了好几间房子。
这些房子都比较老旧,一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潮湿和霉菌气味。
这些房子都是单居室,站在门口就能看遍整个房间。
大概只有三十平,里面放着一张生锈掉皮的铁架床,还有一个折叠木桌。
姜唱不是个娇气的人,对于住处也不挑剔。
所以很快就敲定下来这几间中看起来没有那么老旧的房子。
一个月五百,虽然听起来不多,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分一毛都要省着用。
他的行李很少,十来分钟就全部收拾完,趁着没到午饭时间,他又把房子全部打扫了一遍。
最后筋疲力尽的坐在床上,即使在冬天也热的满头大汗。
乔夏兰那边离不了人,他回到医院的路上看到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匆忙对付了下。
到了病房后,隔壁床那个奶奶正在洗饭盒。
奶奶看到姜唱手里捏着半个吃剩的包子,连忙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个塑料饭盒,里面是她特意拨出来的饭菜。
“孩子我给你留了些饭菜,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做饭的,但照顾病人需要体力精力,吃个包子肯定不够。”
奶奶把塑料饭盒递给他。
姜唱眼里泛酸,眼泪险些涌出来。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接过饭盒:“谢谢奶奶。”
季飞全副武装地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他一路跟着姜唱从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到这个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医院。
中途姜唱还花了两块钱买了两个豆芽包子。
季飞一个不漏的全都汇报给了陆霖泽。
“感觉他失魂落魄的,精神头不是很好,可能哭了不少回,眼睛肿的像个青蛙。”
“他住的地方怎么样?”
“很差,阴暗潮湿,我跟着中介随便看了一间房子,刚进去就受不了了,这么冷的天要是睡一晚上估计得患风湿。”
陆霖泽听着季飞口中的描述,心底一阵一阵的疼。
姜唱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下午,天空中难得出了太阳,预想的暴雨也没有下。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病房里,姜唱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他搬了个板凳坐在乔夏兰的病床前,对着静静睡着的母亲说话。
“妈妈,你有没有做梦?会不会梦到我已经考上了大学,带你离开了父亲。我好想你啊,昨天汽车上的一个阿姨好像你,但又不像,你比她还要漂亮。”
姜唱握着乔夏兰的手,轻轻揉着,给她按摩。
医生说,要给她勤翻身丶勤按摩,身上的肌肉才不会萎缩,也可以预防褥疮。
在病房照看了乔夏兰一整天,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他才从医院出来。
县城的夜晚很安静,并没有南京那么繁华。
在路上也很少看到因为工作奔波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
因为青壮年都早早的离开家,去了市里打工。
姜唱决定明天要找一份工作,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主要是赚钱给乔夏兰治病。
他经过一家饭馆,里面传出浓郁的饭菜香味。
姜唱这才感受到饥饿,他想起来,自己晚上似乎忘记吃饭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吃一份盖浇饭的时候,里面走出了一个年轻女人,应该是饭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热情的对他说:“要不要进来吃饭,我们饭店有活动,冲一百块送一百块,还能参与抽.奖活动,一等奖可以吃一个月霸王餐。”
姜唱愣了愣:“还有这种活动?”
这难不成是天上掉馅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