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今晚留下陪我

第六十七章 今晚留下陪我

姜唱缓缓打开那封信。

泪水滴到上面,模糊了字迹。

他逐字逐句看去,上面的每句话都如同针扎似的让他痛彻心扉。

“吾儿姜唱亲啓:

唱唱,对不起,原谅妈妈的懦弱,无法亲自陪你去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我的一生都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身边围绕的是柴米油盐和鸡零琐碎,我也想看一看浩瀚的大海,聆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我也想经历轰轰烈烈的爱情,与真心相爱的人白头偕老。

可现实残酷,给了我致命一击,所以妈妈希望我的唱唱能勇敢坚定,能被好好爱着,不要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因为我的这一生满目疮痍,不堪回首。

妈妈的遗愿是唱唱可以把我的骨灰分成两份,一份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会与海浪和鲸鱼作伴,一份便埋在土里,因为妈妈想看着唱唱在未来的路上披荆斩棘,向阳而生,开出最美的花。”

姜唱看完遗书,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他想带着妈妈去看一看大海,虽然她现在昏迷不醒,或许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但她跳动的心脏证明她始终陪伴在自己身旁,从未走远过。

姜唱拿着这封沉重的纸,坐了很久,直到天空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回过神后,姜唱拿起装满东西的背包,返回医院。

重症监护室一天只能探视一次,姜唱用了今天的次数,换好无菌服后才走进病房。

乔夏兰的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只是睡着了。

“妈妈,我会带你去看大海,带你走遍山川,你一定要等我,很快就好。”姜唱在乔夏兰身旁,留下这句话。

他此刻的内心已经变得平静,理智回归大脑,他也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曾经都是母亲用后背帮他挡住一切,现在要换成他来保护母亲。

乔夏兰留下来的银行卡里有她这么多年攒的五十万元。

姜唱眼神暗了暗,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他回到自己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手机没电关机了。

充上电以后才发现,陆霖泽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有很多条信息。

上一条信息是在五分钟前,陆霖泽找不到他,已经驱车往医院赶。

姜唱突然感到心慌,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陆霖泽自己的决定。

迈巴赫此刻在路上飞驰。

陆霖泽的眉头紧紧皱着,手机连接了车载蓝牙,季飞歉疚的声音从中控台传出来。

“对不起陆老板,我不该告诉姜唱乔夏兰的情况。”季飞说。

陆霖泽声音带着愠怒:“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姜唱不是大心脏,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季飞那边不说话了。

陆霖泽直接挂断电话,油门踩到底往医院开去。

等他到了病房的时候,推开门就看到姜唱安静的坐在床上,很平静地看向他。

他心中泛着钝痛,走过去,将瘦弱的男孩抱进怀里。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陆霖泽声音有些沙哑。

姜唱看到了陆霖泽眼底的红血丝,他在为陆氏奔波,一定满身疲惫。

姜唱强打起精神,对陆霖泽说:“你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的责任。”

陆霖泽闭了闭眼,却什么也没说。

如果他没有重生,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或许就不会改变,姜唱的母亲也不会那么早就自杀。

可这些话,他对着姜唱说不出口。

他只能把这些愧疚都埋在心里,然后一点点补偿姜唱。

姜唱吸了吸鼻子,眼睛已经发酸,眼泪都流不出来,他把头埋在陆霖泽的怀里,这黑暗昏沉的一天,他才终于觉得轻松一些。

“陆霖泽,我爱你。”姜唱突然说。

陆霖泽正在给姜唱削苹果,动作一顿。

过了半晌后,他才说:“我也爱你。”

以前觉得爱这个字很沉重,责任比新鲜感还要多的多。

可姜唱现在觉得,说出口也只是轻而易举。

他拉住陆霖泽的手,用指尖轻轻勾了下陆霖泽的手心。

“要上来吗?”姜唱发出邀请。

单人病房的床有一米五,躺下两个人绰绰有馀。

“好。”

他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准备躺在姜唱的床边。

可姜唱起身下床,从今天带的背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

他看向陆霖泽,眼神中带着依赖:“你穿这个,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

陆霖泽喉结滚动。

他觉得今晚的姜唱不太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姜唱有点太过于平静了。

但他没继续想下去,因为姜唱已经开始使用自己的必杀技,抓住他的衣角轻晃着撒娇。

陆霖泽轻叹一口气,接过姜唱手中小了好几码的家居服,去浴室洗澡。

等到浴室里雾气弥漫,最后水声渐止。

陆霖泽一身潮湿气息打开浴室门,低头发现姜唱一直坐在浴室门口的地板上,默默地等着他,像一只毫无安全感的未断奶小狗。

陆霖泽皱眉:“怎么坐在地上。”

姜唱擡起头,眼巴巴的仰视他:“我想你。”

陆霖泽弯腰抱起姜唱,直到把他放在床上。

两人不是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

但今天格外不同。

他们都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自己,就连姜唱心里都装着事。

一时无话。

陆霖泽擡手关掉灯,病房陷入彻彻底底的黑暗。

当黑暗笼罩下来的一瞬间,姜唱浑身颤抖一下,钻到了陆霖泽的怀中。

手紧紧攥着陆霖泽的衣服,睫毛轻颤。

陆霖泽抱着他,掌心在姜唱的后背上轻拍。

“睡吧。”

姜唱没回话。

陆霖泽狐疑地看去,可还没等他看到男孩的脸庞,男孩像一条鱼似的钻进被子里。

陆霖泽感受到姜唱的动作,他浑身一僵,想把姜唱从被子里揪出来。

可姜唱倔强的抓住陆霖泽的裤子。

褪下。

最后被温热湿润包裹。

黑暗中,被子在上下耸动。

姜唱说不出话,口中发出异响。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可即使陆霖泽强硬的拽他,他也不为所动。

直到陆霖泽彻底释放。

姜唱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后,头发已经被汗液浸湿。

姜唱今晚反常的要命。

陆霖泽觉得他像粘人的小狗。

“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姜唱眨巴着眼问。

陆霖泽说:“好。”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姜唱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他抱住陆霖泽劲瘦的腰身,听陆霖泽低沉磁性的嗓音讲着故事。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因为一次车祸丧命,她是个第三者,插足了我父亲和他妻子的感情,所以我的诞生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幸。”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纠缠我父亲,当初她是被我父亲强.奸的。”陆霖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他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姜唱听到这里,呼吸都错乱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陆霖泽的情绪。

“所以,是你母亲知道有了你,不得已才去向一个强.奸犯低头的,是吗?”

“嗯。”

姜唱紧紧抱住陆霖泽。

他无法想象,一个被侵犯的女人,要有怎么样的勇气,要放下所有的脸面和尊严,去逼迫自己爱上一个侵犯过自己的男人,就为了那个未出世的男孩能有富足的生活。

陆霖泽的声音不紧不慢,对姜唱娓娓道来,那些关于他的身世,他的家庭的故事。

这些姜唱从没听陆霖泽讲过。

但他知道,陆霖泽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给他看,就是为了让他的悲伤能少一些。

麻绳总挑细处断的道理姜唱比谁都懂。

最后,姜唱在陆霖泽怀里睡着,呼吸平稳。

陆霖泽彻夜不眠。

早上,姜唱醒来,身旁空空如也,身侧的床单也早已失去温度。

他洗漱好后,去重症监护室看乔夏兰。

医生跟他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只是植物人的生命维持需要长期高额的费用。

姜唱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但他欲言又止。

犹豫了许久后,才开口道:“我妈妈她转到普通病房后,可以办理转院吗?”

医生有些为难,想了半天说:“也可以,只是需要严格监护病人转院过程中的生命体征,避免出现更严重的损伤。”

姜唱点点头:“谢谢,我会慎重考虑的。”

他这些年上学存了不少钱,多多少少还有个几千块。

再加上母亲给他留下的那张五十万的银行卡,手里暂时可以周转一段时间。

五十万,只够乔夏兰半年的治疗费用。

这对于姜唱来说就像一个看不到头的深渊,一个无底洞,随时都有可能将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但为了母亲,他愿意付出一切。

姜唱知道乔夏兰小时候在她的姥姥姥爷身边住过一段时间,那个地方是一个县城,生活压力很小,医疗水平肯定没有大城市优越,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可以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母亲,可以维持生计,也可以赚到乔夏兰的治疗费用。

姜唱这样想着,时间却不等人。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要与现在的一切彻底告别,与这座城市,与陆霖泽。

他握着手机和那张银行卡呆坐了许久。

最终还是拨通了县城医院的电话,帮乔夏兰办理转院事宜。

泡沫般的一场梦,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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