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奴才,你还会武功…真是我没想到的。”
王伊宁手持白杆龙鳞、护在了武大伯身前,冷眼看着‘黄总管’说道,“不过…看你现在使着腕刃、放的剧毒,再想想你在我走后所做的一切,我想…我也已知道你是谁了。”
“哦?是秦瑝嘛。”
同样护到了师弟身前的薛元柏也猜了出来、附和说道,“伊宁,还真让你赌到了呢,怎样,速战速决吗?”
“那可得看对方…如何想了。”
王伊宁时不时瞥向身后的武大伯,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中也是无比担忧…
“伊宁…走…”
武笑酒则抬起头来,一手紧捂着胸口,一手抓住伊宁的手道,“要么…先把我俩送走,要么…咱仨一起撤退,不能…留我们俩…拖累你!”
薛元柏也看向了身后的师弟去,一眼便也看出来了他中毒至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明白,武大伯。”
王伊宁紧盯着数丈外,手持着龙王霸剑的‘黄总管’回答道,“眼下…你的剑已经在那秦瑝手上,他已现身暴露,现在更是杀他的千载难逢之机,为大局着想,我是不会撤退的,所以…”
“交给你了,伊宁,我带他回去吧。”
薛元柏说道,“适才落地至此,我想我也已经中毒了,不过我猜…此毒应该你锲伯是能解决的。”
“好。”
王伊宁点头应允罢,便见薛元柏将武笑酒搀扶了起来。
随后,薛元柏直接运功施法,在原地制造出了一团飞舞的雪花、将他与师弟二人包裹在了其中,随后嘭的一声,炸散消失。
而这一过程,数丈外的‘黄总管’始终只有看着,并未敢上前阻止。
至此,松林中的这片空地,已变为只剩下了王伊宁独自一人在把守着,然当下状况也确如他所说:
只他一人,便相当于是千军万马了。
“秦瑝!把针头拔了吧!”
对峙未久,王伊宁便先开门见山、抬槊指向对面,直接声音洪亮的叫了出来,“你带着这张脸来受死,我可打得有点不习惯呢!”
“秦瑝?”
此刻,在‘黄总管’身边的段云勇忽地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你?难道你就是…”
“你走吧,姓段的。”
‘黄总管’冷漠的应道,“此人…不是你能够应付的,你留下来…只会拖我的后腿。况且…后边的林子已经烧起来了,六万大军…也需要一个统帅,你先回去…领兵攻过来吧。”
“这…”
段云勇惊疑刹那,遂看了看不远处地上、岳兄与皇甫兄的尸首,又看了看数丈外那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少年,思虑片刻,便也如同薛元柏、武笑酒般,直接原地施展传移之术、离开了现场。
终于,这片林中空地,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唉——”
随即,便见‘黄总管’长叹一声罢,左手抬起到自己的颈后、撩开一头乌黑的长发,以拇指及中指同夹、拔出了一根细长的金针。
一根拔出后,接着换到另一边,拔下第二根…
随着黎明昏暗的天色下,‘黄总管’后颈一根根金针的拔出,他的容颜,随即开始发出了细微的喀喀声,接着,眉眼、额顶、鼻头、嘴角、两颊…到脸上的每个位置,都开始诡异的变化了起来…
只消片刻,待所有金针取下、被他收进腕部的护具里,这位‘黄总管’的面孔也终于停止了变化。
此时,呈现在王伊宁眼中的,便终于是那张…令他无比熟悉的面孔了:
那个在武功上从不曾赢过他,却又在心机与阴谋上将他完全挫败的,与他纠缠了十余年的宿敌——
隼阳门门主与秦氏族长,秦瑝!
“王伊宁呀,王伊宁…”
秦瑝挥动着手中武笑酒的龙王霸剑、冷眼看向对面,嗤笑着说道,“放弃国师之位,主动承认罪名,这个网…你铺得也实在是太明显了。你说…这回我是中计了,还是没中计呢?”
“对我来说…无所谓,不重要。”
王伊宁眼神中顿时是布满了杀意,“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杀了你,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解决!”
“是吗?”
秦瑝双手拄剑而立、继续问道,“你不妨…动脑子好好想想,在这里杀了我一人,真能阻止得了…气势汹汹攻来、誓要灭你王家的大军吗?你真以为…只有我秦氏一家,想灭你王氏吗?”
听到这话,王伊宁不禁眉头一蹙、放下了槊来…
“王伊宁,你不妨想一想。”
秦瑝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出山这一年多来,屡屡失算于我,哪怕是当上了国师,也被我玩弄于鼓掌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直说了吧,王伊宁,你心中的格局…太小了。”
“你王氏…本已是天下最强家族,恰逢这一世代,又出了你这样一人,少年成名,弱冠之年当上国师、执掌国家大权…”
“我敢说…早在黑翳泉看上你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不少世家,谋划过今天这一幕了。”
“当然,包括我秦家在内。”
秦瑝声音洪亮的向王伊宁解释了起来,“皇子夺位,皇帝驾崩,王朝权力瞬间陷入真空,这都是各大世家早所能预见之事。而下一个填充者若再是你王氏,那么这座江山…想必也将很快改姓王了。而这…就绝非各大世家,尤其我秦氏,所想看到的场面了。”
“我秦瑝…可不是今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只是个借着时代大势、借着你王伊宁自己踩出来的步印,一个煽风点火、顺水推舟之人而已。”
“造就了王氏今日…被各大世家共讨之的局面的,是你王伊宁自己。”
“因为…是你自己,要在万众瞩目之下打败我、赢得国师之位,是有无数人给你让了路、你也毫不客气的一路接过来,也要与我争抢,而夺到此位。可你却没有想过…这样做的代价。”
秦瑝拔出剑来,抬起指向了王伊宁、冷笑着说道,“而你也至今都未曾做好,承担这一代价的准备!”
“你话太多了,秦瑝!”
王伊宁见状也再度抬起巨槊,指向秦瑝、厉声喝道,“是,我格局是很小,我王伊宁,至今都仍然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九岁孩童,看到有个公子哥在台上,摆弄着他那套三脚猫功夫,从而打心底里看不惯,想上去教训他!”
“只不过当年,那张台只是我王氏山庄里,一张临时搭建的、普通的擂台,过不久便拆掉了。”
“到了九年前,那张台…开始变成几座空荡的王府,或是被大雪掩埋,或是在半山腰吹着海风,或是藏在大漠深处的绿洲、底下修了座庞大的地下水牢…”
“直至一年前,那张台变成了这五州四海的江山社稷,这万方天下的黎庶苍生!”
“…唯独台上的两个人,始终不曾改变。”
“王伊宁还是那个王伊宁,公子哥也是那个公子哥,而三脚猫功夫…也还是那套三脚猫功夫。”
“在我看来,如此简单而已!”
王伊宁神情严肃的强调道,“今日,我既要保卫家乡,也要尽忠护国,更要继续做…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做的事,那就是再一次跳上台…再教训一回,这个狂妄的公子哥!——”
“…哼。”
再度提起此事、且还反复强调,无疑是成功激怒了秦瑝。
纵使心中盘谋已久的大计、今已实现至此,秦瑝心中的怨愤,还是轻易地即被王伊宁点燃了。
此时秦瑝的脸上,也收起了所有笑容。
“好哇…王伊宁。”
秦瑝冷漠道,“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做到,那…你就来吧?”
“秦瑝…”
随即,便见王伊宁鼓荡起了全身经脉间、那雄浑厚重的内力,很快,便见一道道雪白色的气雾隐约间飘出,环萦、腾绕在他身边以及巨槊上,几乎模糊了他周围的所有光影…
任何非一流高手所能感知到的、都只有深不可测的气息。
而即便是如秦瑝这般、尚能与王伊宁一战者,面对着王伊宁,都依然只有感受到…有如天堑般的差距!
“这…也是你自己挑选的,也是你早该领受的。”
只见王伊宁双眼一闭一睁,那双瞳孔便又变回了他原先的金色,“这…是你的宿命,这…便是死亡!”
“受死吧!”
说罢,王伊宁便脚下一点,手执白杆龙鳞,突冲踏前、飞向了秦瑝去!
“…来吧!”
然而一年多不见,虽只隐匿在宫中,可秦瑝的武功却也仿佛有所长进了般,两臂一张,机关瞬间全部触发,浑身的‘银翼’便突伸了出来——
哄!
紧接着,炙烈雄浑的火象内力爆发出来,便瞬间让他张成了一对赤翼!
下一刻,即将来到秦瑝面前的王伊宁、终于抬起了手中巨槊来…
这第一击,是要从正面…当头直接砸下!
而面对向他突冲而来的‘白蟒’,这条‘赤枭’却也毫不躲闪,而是刮动着两道锋利的长刃,决定要正面挡下这一击…
终于,只见双方锋利的兵刃交织在了一道:
轰!
嗡——
一阵轰然巨响,二人耳中瞬间只剩一阵刺耳的嗡鸣声。
同时,交击点周围刮出了道几乎要将众松树连根拔起般的狂风,所有雪块及污渍被从地上震得凌空,两位族长的尸首更是直接轰飞了开去…
在这一刹那,时间都仿佛被放慢了般…
秦瑝的眼中,他只清晰的看到,佩戴在自己两臂上的、可说已是如今秦氏最优良的一副腕刃,面对着这杆巨槊…
居然是‘不堪一击’!
在被击打到的瞬间,便破裂成数百上千块零星的碎末,在空中震成了齑粉…
其中所有的飞刀、毒药与解药,更是都同时荡然无存…
然随后,传向他而来的,便是这一击的恐怖威势了:
在短暂的片刻,秦瑝从头到脚的全身都失去了触觉,而下一刻,便是从天顶到足底、奇经八脉,瞬间的是完全麻痹…血丝布满眼眶,青筋在额头暴凸,一副明明没有施展出五成实力、却仿佛毒发了的模样…
而传达到他脚底的地面,更是直接轰出来,深陷下去了个尺余深、数丈方圆的凹坑,在地面上支裂出十余条长痕…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白蟒山中、千丈峰顶,较比往日是截然不同、已是戒备森严之至的王氏‘堡垒’内,薛元柏已经护送武笑酒回到了此处。
在最中央的大石堡顶层,族长王锲正坐镇此处。
即便天还未亮,但在得知敌兵已靠近松海、且也看到了信号弹后,王锲也第一时间起身、换上一身戎装,召集众高层长老、来到了相当于战时总指挥部的大会议室中。
哗哗哗——
随着雪花飞舞旋转着间,薛元柏搀扶着武笑酒从中落出、踏在了地上。
所幸的是,此时的王氏高层已经全员集合,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的此处。
“什么情况?”
王锲虽一眼看出武笑酒中了毒、却难看出是何种毒。
“中毒了。”
薛元柏严肃道,“是秦瑝亲自现身放的,据他说似乎正是杀死黑翳泉和他儿子的那种奇毒,不能使出五成以上功力,否则会立即毙命!”
“秦瑝这就现身了?”
“那伊宁呢,伊宁去了吗?”
“那前线那边如何?”
众长老听到秦瑝现身,更担心的是松海那边前线的状况。
“放心…只要是毒,我王氏便有得解。”
王锲两眼微眯,迈步上前、伸手搭在了武笑酒的肩上道,“只不过…解毒的同时,会吸取中毒者的功力,并且…毒性越猛,需吸取的便越多。吸取得多,也有性命之虞。若是此毒…能连黑翳泉也杀死,那恐怕…”
“吸走的功力,能练回来吗?”
薛元柏问道。
“当然可以。”
王锲看着武笑酒答道,“直接传回去其实都可以,唯独是…如此折腾,对经脉会有损伤而已。”
“…不,不!”
在朦胧间听到这话,却见武笑酒是凸瞪着两眼,反应激烈的挣脱了薛元柏的搀扶、跪倒在地,挣扎着叫了出来,“不要…不要替我解毒!”
这个反应,顿时是惊到了周围众人。
然很快,王锲便率先明白了,而众长老也很快平静下来,大致猜到了武笑酒的意思…
“阿武,你什么意思?!”
薛元柏则当即揪起武笑酒的衣领、情绪激动的呵斥道,“连那黑翳泉都死在这毒下了!你还不解,你想如何?!”
“不、不是…”
武笑酒忍住遍布全身的剧痛,伸手攀住一旁的桌沿、挣扎着想要站起,“你们…都别帮我解毒!留着…留着!”
“咳,咳…”
“留着…让伊宁来给我解毒,让…伊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