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上午辰时。
京城中心的皇城尽头,那座最高及最尊贵的正殿‘黑翳殿’内。
透过宽高数丈的正殿大门放眼望去,是一条由阶梯前几乎延伸到尽头的金毯,金毯两旁宽广的殿厅内,不同于半年前时的空旷,此刻已是站满了人:
从身着黑甲的皇城禁卫,到三十余名大内侍卫及总管司徒虎,到王朝的文武百官,到一同居住在宫中的皇室宗亲,再到一众因受皇上赏识、而得以住在宫中的各路武林高手等等…
皆站在金毯两旁,微微俯身而立,约有数百来人。
而大殿的尽头,是一座构筑了三层的,由龙椅、条案与屏风构成的,一丈高、三丈宽的高座。
高座上边是一幅三丈长的、黑底金字的大匾,上题四个大字——
武安天下。
匾下,当朝皇帝‘黑翳泉’正外披一金纹黑绒大氅、内穿绣有五爪金龙纹样的龙袍,头戴十二旒天子冠,颈挂五色玉珠项链,十指间有四指戴了玉扳指的,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着。
此刻的他,俨然已是一副完整的、严肃的正装,与此前便于战斗的轻巧白衣全然不同。
一头本可披散及腰的雪白长发、也已束在了冠后。
两条英气的白色长眉下,那双金瞳间依旧散发出十足的庄严与威仪,加之那浑厚到深不可测的气息,更令得殿内文武百官是无一个敢吭声、甚至是喘气,纷纷是噤若寒蝉。
在抬手抚了抚颔边的山羊长须后,黑翳泉遂转看向了左手侧的一旁高座之下,那站得离高座最近的,一外披赤纹黑氅、内穿赤色长袍之中年男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人点头以应后,便走出人群,来到金毯前,面朝殿内文武百官、仰头朗声高呼了一道:
“上朝!——”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各处,紧接着,便见此人转回身朝向皇上,而后俯身、双膝跪了下来,大拜了一道。
紧随其后的,是殿内文武百官皆整齐划一的转身朝向皇上,双膝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来人一同整齐呼出的这一句,在大殿内响彻得是一片轰动无比。然出了殿门后,却也得很快在过于宽广的皇城里飘散掉…
“平身!”
而黑翳泉的声音更为雄浑有力,仿佛一人便能压过了数百人般。
“谢皇上!”
座下文武百官随即尽皆哗哗站起,而后继续微微俯身,站回了金毯两旁。与此同时,适才高呼“上朝”一句的那赤袍男子也走回了原先自己的位置。
在又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后,黑翳泉再看向那人,厉声道:“宣旨!”
赤袍男子面朝皇上、作揖一拜:“喏!”
随后,便见他在殿内文武百官注视下,再度走来到金毯中间、转面朝向众人,从左手宽大的氅袖中取出了一封金色的卷轴,清了清嗓子后,便拉展开来、对着殿内文武百官,声音洪亮道:“众臣听旨!”
“当朝五十二年八月,王伊宁,武浩,吕白,劳仁关,安雅领旨出发,为朕搜寻火麒麟桃与灵山金丝参,功成得返。今着此五人,进宫接受封赏,王伊宁、武浩、吕白、劳仁关、安雅,上前听封!”
话音落毕,便见从黑翳泉右手侧、金毯边的人群中,已换上了一身黑色官服的五名少年纷纷走出了人群,来到金毯上,面朝圣上与那赤袍男子,恭敬地俯身作揖。
“王伊宁,上前听封!——”
赤袍男子朗声喝毕,王伊宁便迈着小步走上前去,在来到赤袍男子身前一丈左右的距离之时便止步,单膝跪了下来。
“尔作为主力,在八月之间,先后立功无数:”
“寻得足量之火麒麟桃与灵山金丝参,朕之重疾得以痊愈,为朕得以顺利捕杀逍遥法外五十年之通缉要犯‘李苍荣’立下汗马功劳,此乃第一大功;”
“今年三月,‘火龙宫灭门’一案发生后,协助前镇南将军、现渚州总兵晁天云参与调查,最终助朕破获大案,此乃第二大功;”
“十数日前,随朕亲征进入鸩毒林,在助朕捕杀李苍荣之路上,身先士卒、扫清沿途阻拦,抓捕李苍荣重要手下,营救出三十二名大内侍卫及两位钦差,此乃第三大功;”
“今日,朕特依此三大功,册封尔为,黑翳王朝大内侍卫副总管!接替前魏鹄、于鹭、褚枭、宣鸵四名副总管之职!并赏大内金槊一把!”
“臣王伊宁,谢圣恩!”
王伊宁听罢,当即俯首跪拜。
之前一直听圣上说的,只是‘加入大内侍卫’,却没想到进宫上朝这天,自己竟是直接成了副总管!
这与说好的不一样的情况,着实令他有些意外…尽管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平身!”
“谢皇上!”
条案后、龙椅上的黑翳泉朗声罢,王伊宁便站起了身来。
“上金槊!”
王伊宁起身后,赤袍男子当即继续朗声喝道。
片刻后,便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盔甲摩擦声在大殿东侧响起,随即,便见有六名身披乌黑色皇宫禁卫甲胄的士兵,分站两列,抬着一盒长有一丈左右、宽高皆近三尺的黑色木匣,从殿东侧走了出来…
或许是这杆金槊过长、过大、过重,使得需要六人齐抬,而装着它的匣子看起来就仿佛一樽棺椁般,而抬匣的六人又皆穿黑甲,迈步踏在皇殿内的地板上皆是响声沉重…
此情此景,严肃之中,不禁又带了些许尴尬。
只见六名士兵抬着黑木匣、来到赤袍男子面前后,赤袍男子便合上圣旨、收入袖间,而后走到匣前,掀开了匣盖,登时,便仿佛有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中冲射而出,甚至逼得许多周围距近之人皆纷纷遮起了眼来——
然王伊宁看着眼前的匣中之物,不禁瞪大了两眼,越看越是惊愕与痴迷…
就以他对槊的了解来看,这杆槊即便放到王家,绝对也是上品!
槊头二尺八,握柄七尺,尾鐏一寸,近乎完美的比例…
槊锋呈八面圆锤状,具有明显的破甲棱。
极长且沉重的精钢锋尖与刺、劈、扫、撩、挑等使槊之主要技法契合,纯金的蟒张口形雕饰既替代了红缨的作用、又特意用的是王氏图腾,仿佛是为他王伊宁量身定制的一般。
内以榉木打造,外涂生漆,遍满金色云形纹样,使得整体呈现乌黑色的槊杆更是坚硬无比,似乎只要力道足够,可以承受任何形式的击打与舞动…
这杆槊与王伊宁此前用过的任何一杆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伊宁,接槊!”
“遵命!”
赤袍男子朗声一道后,王伊宁遂作揖以应,而后迈两三步上到前边,单膝跪下,恭敬俯首,两手抬起。
而后,便见赤袍男子微微转身,左手一揽氅袖、右手伸入了大匣中,握住槊杆,轻而易举地,便将需六名士兵才可抬动的金槊、单手给提了起来,并转过身,将槊递到了王伊宁手中。
而王伊宁在接到金槊、对方松手的那一瞬间,这金槊的重量便传到了他手上——
这一掂量着,王伊宁便惊了:
这杆槊的重量已超过了八十斤,甚至可能有上百来斤!
“王伊宁!”
此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黑翳泉开口了,“接过此槊,便视作成为我朝大内侍卫副总管,从今往后,驻居京城,一切事务,听从总管司徒虎之调遣安排。协助其行事,与其余大内侍卫一道,保护皇城内,一切人员之安全,你可明白?”
“臣王伊宁,明白!”
王伊宁当即将槊放到一旁脚边,俯首作揖以应。
“好,退下吧!”
黑翳泉大手一挥罢,便转看向了座下的赤袍男子道,“继续吧。”
“是。”
赤袍男子与皇上对视一道后,便转回头来,再度掏出圣旨并拉展开来、而后继续朗声念道,“武浩,安雅,上前听封!——”
随后,便见王伊宁手执金槊、缓缓退回身后伙伴们身边。
而与此同时,则见是武浩与安雅二人与王伊宁擦肩而过,迈着小步走上前,来到与赤袍男子相距一丈、适才王伊宁所站之位置附近,止步停下,并单膝跪了下来。
“尔等作为辅佐,在八月之间,为王伊宁立三大功助力良多。”
“今日,朕特依尔等之功,册封尔为,黑翳王朝大内侍卫!安雅,赏金剑一把!”
“臣武浩,谢圣恩!”
“臣安雅,谢圣恩!”
武浩与安雅听罢,随即俯首跪拜。
“武浩,你有令尊所赐的宝剑,就不赏兵器了。”
黑翳泉抬手示意,“上金剑来,你二人也平身吧!”
“谢皇上!”
二人应罢,便皆站起了身。
“上金剑!”
赤袍男子朗声喝罢,便见他再度合上并收起圣旨,而后伸手到一旁、适才打开来还未盖上的、装着王伊宁金槊的大匣里去,从中又掏出了一把长六尺的,雕饰华丽的、金柄钢刃的长剑来。
“安雅,接剑!”
“遵命!”
安雅作揖以应后,便迈两三步上到前边,单膝跪下,恭敬俯首,两手抬起。这一刻,六名抬匣士兵终于是得以轻松了许多,便当即合上匣子,而后缓缓退下,回到了殿东侧的帘子后边…
接着,便见赤袍男子手持金剑,转过身来,将剑递到了安雅手中。
就在安雅接到金剑、对方松手的那一刹那,这金剑的重量便传到了她手上——
这一掂量着,安雅也惊了:
单是这一把剑的重量,便要比她平日所使的铜锏要重!几乎有阿浩的大剑那般重!
“武浩,安雅!”
只见此刻,继续轮到黑翳泉开口道,“你二人也明白吧?自此刻起,便视作成为我朝大内侍卫,驻居京城,一切事务听从总管司徒虎与副总管王伊宁之调遣安排。协助其行事,与其余大内侍卫一道,保护皇城内一切人员之安全。”
“臣武浩,明白!”
“臣安雅,明白!”
武浩与安雅当即俯首作揖以应。
“好,退下吧。”
黑翳泉大手一挥,便转看向赤袍男子道,“继续。”
“是。”
赤袍男子再与皇上对视一道后,便转回头来,再度掏出圣旨并拉展开、而后朗声念道,“吕白,劳仁关,上前听封!——”
随后,武浩与安雅便缓缓退回了身后伙伴们身边。
与此同时,便轮到是吕白与劳仁关与他们擦肩而过,迈着小步走上前,来到适才位置附近,止步停下,并单膝跪了下来。
“尔等作为辅佐,虽无功劳,但亦有苦劳。”
“今日,朕特册封尔等为,京城驻军百夫长!各赏令剑一把!”
“臣吕白,谢圣恩。”
“臣劳仁关,谢圣恩。”
吕白与劳仁关听罢,随即俯首跪拜。
“平身吧。”
“谢皇上。”
黑翳泉抬手示意,吕白与劳仁关遂站起身来。
随后,赤袍男子继续在黑翳泉的指引下,往下念起圣旨来。
接下来,便是五名少年‘升职’完毕后、回到了人群中站着,而后轮到那从宫城一路跟随而来的七名士兵出来,也一一接受封赏,成为了与武浩、安雅二人地位相同的大内侍卫…
接着,在念毕圣旨、群臣也无事奏报后,黑翳泉便站起身来、下令散朝了。
但就在众臣哗哗退去之际,他又叫住了五位少年,以及适才一直替他念圣旨的赤袍男子等六人留了下来…
……
在所有其他人皆散去后,殿上只余这七人。
此刻的黑翳泉已脱下天子冠、走下高座,站在了阶梯边,赤袍男子在他身旁。而身着黑色官服的王伊宁、武浩、吕白、劳仁关与安雅五位少年,则站在二人面前,听候着他们接下来或许还有的什么吩咐。
“小的们,上次你们来京城,他在他家那边,没过来见着。”
黑翳泉指着身旁赤袍男子示意道,“这回既然都到了,又升了官,不妨就见个面,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朝第三十八任国师,同时是江州剑林沙漠、剑林宗的宗主,赫连氏的族长——赫连庄!”
“原来是赫连国师!失敬,失敬!”
“见过国师大人!”
五位少年听罢这番介绍,先前对此人身份之疑惑当即恍然,遂纷纷恭敬作揖、打起了招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