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安雅默默念叨着,仿佛若有所思。
片刻后,去拿酒的武浩便回来了。
“酒来了!——”
只这一声叫唤,众人皆循声看去,只见他一手提着两樽散发着清香的酒坛、另一手拿着两个瓷杯,走了进来。
将酒坛与杯子皆带到父亲与元柏叔坐着的上座前,放到桌了子上后,武浩随即转身下来,回到了他的座位。
“嗯…”武笑酒闻着酒香,脸上浮出笑容。
说罢他便揭开封坛的红布,那香气登时飘出来、弥漫在了整间厅堂。随即抱着酒坛,他便‘汩汩——’地将酒倒到一樽杯子中。
倒着酒时,他笑着抬头看向一旁的薛元柏。
薛元柏却只是摇摇手,“我不用。”
“哈哈,想不到真名‘笑酒’的武前辈,生活里竟也是真的爱酒呢。”吕白说着,遂捧起身边桌上的小茶杯,恭谦地敬向武笑酒说道,“吕某适才陪武公子已在酒楼饮得多了,请恕眼下无法敬酒了,仅能以茶代酒、以表敬意。”
吕白说罢,身旁的劳仁关与安雅见状也一并拿起了茶杯、敬向武前辈,随后,三人同时将茶饮下。
“哈哈哈,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哪有哪个爱武功的不爱喝酒呀,喝痛快了,练的才痛快!嘻嘻…”
举杯与三位年轻人互相敬过了后,武笑酒也在三人饮茶的同时、将小小一杯的酒飞快饮尽,还吧唧着嘴,“啊…真香。”
“什么话呀…阿武,酒喝多了要气虚,练武之人才不喝酒呢。更别说喝多了还要醉,醉时糊涂干了什么事也不知,甚至被人害了,醒来也全都不知!如何是好?”薛元柏则是蹙眉疑惑、一脸嫌弃,“你瞧你那肥肚子,阿浩,可别学你父亲。今日是庆贺工作才例外,平时可得少喝些,最好别喝!”
“醉什么呀,喝醉了海阔天空!——”武笑酒当即笑道,“阿浩,别听你元柏叔的!酒你越喝,你武功越高!哈哈哈…”
“阿武…”
薛元柏只是扶额。
“父亲,元柏叔…”此刻的武浩,只有更为尴尬与无奈,尬笑了一会。这一番欢闹,不由引得在场众人皆被逗笑了片刻。
……
此后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
从傍晚到入夜,月升晴空。熠洒万里的耀光,将雪城的星夜点缀得是无比璀璨。
宅院四下只闻夏夜蝉鸣,门庭外的街道也渐归静谧。
武府的堂屋内,一堂老少还在饮茶闲聊,欢愉一片。
“呵~”座位当中,已觉困乏的安雅不由打了个哈欠,劳仁关同两位前辈以及武浩正聊得开,吕白则是正饮着茶、循声看了过来。
“两位前辈,实在抱歉…安雅非常困乏,只得先失陪了。”
安雅起身,向武前辈与薛掌门恭敬行了一揖,二人点了点头,随即武浩站了起来说道:“安小姐,我来带你到你房间去吧。”
安雅这便转身再向武浩行了一揖,“那就有劳武公子领路了。”
“哈哈,没啥,小意思。”
武浩应着,便也转身说道,“那…父亲,元柏叔,阿浩等会就也先回房了。”
“嗯,可以。”
“好。”
武笑酒、薛元柏点头应道,此刻,吕白则是示意劳仁关附耳过来、而后细声讲了些悄悄话,劳仁关点点头后,便也起身、看向座上两位前辈,恭敬抱拳说道:“二位前辈,劳达也觉困了,请恕劳达失陪。”
二人再次应下,随着三个困了的人纷纷离开:转瞬片刻,六人的厅堂内便只剩下了一半——
坐在两张太师椅上的武笑酒,薛元柏,以及底下次座的吕白。
“小吕,你不困吗?”武笑酒笑问。
“回前辈的话,暂未。”吕白拱手笑应。
随即,只见武笑酒也如刚才的劳仁关般、示意薛元柏附耳过来,说了些悄悄话。薛元柏的眼神先是疑惑了刹那,随后便也“嗯。”地点了点头,而站起身来,掸了掸衣上沾的尘,笑着向吕白行了一揖。吕白哪敢受此大礼?见状当即站起,也向薛掌门回了一个。
随着薛元柏起身,朝大门迈去,吕白也跟随其后——
“吕某恭送薛掌门回府。”
“不必了,留步。”
出了厅堂后,薛元柏穿过小院中央,随后从正南门直接出了武府。吕白看着薛掌门离开后,转身看向武前辈。
此刻,厅堂上下便只剩下他二人了。
只此霎时,坐在太师椅上、尽显‘威武’之气的武笑酒,一扫了先前欢聊的嗜酒随和、平易近人态势,常笑的神情也转化为了凝重。
只见他闭着双眼,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状。
“武前…”
“喝!——”
吕白刚欲作揖问候,话未到半,便见武笑酒怒喝一声、睁了眼睛,手从那蓝袍的大袖中伸出,朝向厅堂门的方向。
‘呼——砰!’
身边仿佛是感到一阵强风刮过,吕白闭上了眼护着、而后也无法抵挡,‘扑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只此刹那,便全身疲累,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而刚才同时,身后的那扇正门,以及堂屋所有方向的门窗,全都在一瞬间紧紧关闭了!
而后,武笑酒从太师椅上站起,走向坐在地上的吕白去。
“看得出来…是你想单独找我,那两个,只是你的跟班。既然做好了准备,又何必如此慌张?”
一边说话一边背着手,武前辈此时气势十足。
“说吧!有什么要跟我请教的。是哪个我‘得罪’了的人派你来,还是你是哪位…我杀了的人的后代?嗯?”
“有此内功…真不愧…是我敬重的…高手…武前辈…”吕白坐着,一边抓住椅子、一边艰难地爬了起来,“不过武前辈,晚辈…并非是那些人,并不是…来跟你…寻仇的。但是呢?您…也说对了一半,我是的确…找您有事。”说着便拖着软乏了的身躯,走向他座位旁桌子上——自己的包裹而去。
“不是寻仇?呵呵,那你是真崇拜我‘武笑酒’?”武笑酒冷嗤一声。
“我的父亲,您并没有得罪过…您也没有杀他,因为他…还活着。但是呢,您是认识他的。或者说…其实许多人都认识我父亲,而您,是比一般人…更认识。您是见过面、谈过话,打过交道,甚至…交过手的那种认识!”吕白说着,从包袱系的结中、抽出一把六尺长剑。
“交过手?…呵呵,能是什么人呢…”
见到对方取剑,武笑酒神色丝毫不惧、仍然背手站在那厅堂中央。
不仅不惧,当他看到这小子手中剑的剑柄、剑格部分时,更是似曾相识地眉头微蹙了起来。
“…我吕白千里迢迢从流州来到雪城,故意被土匪抓去、让阿达与安雅找衙门的人来救我…就是为了最后,见武前辈一面!”
举起长剑,横置当着武前辈的面,吕白一手抓着剑柄、另一手紧抓剑格部分,作出即将要拔出的动作。
而武笑酒仍然背手、紧紧盯着即将拔开的剑刃。
“看来你这把剑有些名堂,是我认得的剑…若确是如此,那你大可直接来到武府,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多此一举。”
“来趟雪城顺带帮武前辈管治的雪城剿掉个匪寨,可是行侠仗义!还能以更好的理由直接见到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呵…那也不过是些小花招。早知要有现在一幕,你见我的理由好或不好,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是否如此…武前辈将来会知道的。”
“巧舌如簧!拔剑吧!”
仅此相持了片刻,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武笑酒便对着吕白大喝道。
‘唰!——’
话音刚落,吕白便将剑鞘拔了开来、扔到地板上,而随后露出来的那通体碧绿、以玉打制的剑刃,武笑酒一见、便是惊讶中瞬时醒了!
“这不就是那…”
见到此剑,武笑酒只指着它说道,“你小子…又姓吕…难道你就是?…”
“对,我就是。”
吕白坚定地说出这话后,转身捡起剑鞘,又将青莲剑装了回去,拿到自己的包裹处塞回它的结下、那原来的位置处。
“‘他’现在在流州吗?很好,可以…”武笑酒抚颔沉思说道,“是他叫你…带着剑来找我的么?”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吕白摇摇头说道,“他只与我说过,许久以前…与您打过交道,交过手,但是已经失去联系十几年了。他猜想您已回雪皑峰,因此我们在到雪城之前,还一路上打听了过。若不是打听到您在雪城任州衙兵器教头,我们甚至还打算上雪皑峰拜访。”
“既然不是他让你来…你又带着他的剑…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武笑酒冷嗤着,转过身去、朝他高堂上的座位走去,而后在左边那一张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翘起二郎腿,看着吕白、神态极为轻松随意。
“家父年过花甲,自觉时日不多。便请我出发,找到许久不联系的‘他们七个’,过流州来聚一聚。若是已经过世了的,就将他们的剑带来。于是我为了完成家父的愿望,便带着劳达、安雅,如此踏上了旅途。”吕白拱手答道。
“可是我武笑酒…并不在‘他们七个’当中,这全天下都知道,你也知道的。”武笑酒冷嗤一声笑着说道,“你找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自从‘天下武胤’二人的崛起,家父与他们七个的声名便渐渐被盖了下去。随着那一场大战,便也彼此不再联系,至今过去许多年了。”吕白拱手答道,“家父对于找到他们并无半点线索,只能先从昔年江湖上的好友处问问。而您,武前辈,是与家父及他们七个在内,私交最深之人。理应先行前来拜访。吕某先来找您,也只是想顺便向您问问…可否知道‘他们七个’的所在?”
“嗯…”
武笑酒应下,却是盘着双臂、一言不发,深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