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前辈可知…‘他们七个’的所在么?”吕白恭敬拱手问说。
“嗯…”
而太师椅上的武笑酒,神态随意,却又若有所思。他仿佛在回忆着些什么,却又毫无所得。
片刻后,他即摇了摇头说:“说起来,我还当真不知…以他们的性子,若不是在天下间各地都活动着,便是都回乡了吧,要么就是已经过世…江湖上,早已没有这几个老家伙的位置了。”
“是,那吕白知道了。”
吕白恭敬拱手,“武前辈晚安,祝好梦。”随即提起包裹,往门出去。
“好。”
武笑酒坐在椅上应了声,目送吕白出去,神情渐渐凝重。
……
次日晌午,武府东屋的房间内。
“呼噜噜…嗝!…呼…”
一张简陋的小床上,一名身长近八尺的少年盖了薄毯、正东倒西歪的趴着,而他人正光着膀子、披头散发,浓烈的酒味还未散去,脸上是粉红的笑容,而后则是雷鸣般的鼾声。
“扎死熊…扎死熊…”
“嘿!山猪大王,你要往哪里跑…你跑!…你跑得出我王伊宁的手、手掌心吗…你给我回来…”
“他脖子怎么那么脆!我、我不是故意…嗝!不是故意…要打死他、他的…”
少年王伊宁一边说着梦话、一边九尺的大槊仍紧抓在手,垂到地上倚着,只因这房里实在没地方可放了。
而床边的小桌上,是他的衣服、腰带、发带与发箍,还有一封信。
就在正午时分,整个武府内竟毫无动静:除去王伊宁的鼾声外,是一丝声响也没有。
而就在这极度安静的时刻——
‘叩叩叩!’
正门前的铁门环有人敲动,这一下直接“唔?!”惊醒了王伊宁。随后,又闻道门口处一道熟悉的少女声音:
“有人吗!”
“有!有…有!等会!等…呃!”王伊宁大声回应着,从小破床上连忙爬起、却是直接‘扑通!’在房内摔了一跤。待他踉跄的爬起时,只是一阵头昏脑涨,伴随着稍些头疼,袭击着他。
“姑娘您等会!我这刚起呢!”
“好的!”
“呼…”将铁槊放在地上后,王伊宁扶着额头、来到了小桌前,似乎已记不起昨天发生了些什么了…
待他站直了身子,便拿起了桌上的那一封信。
“伊宁:
昨日我们到白蟒山中剿匪成功,回到风雪楼驿庆贺了一番。同时是你十五岁生日,我们便在酒楼多喝了些,你没撑住,喝到昏迷,是我们将你搀扶了回来。而今早见你久睡不起,我与父亲尚有公务在身,吕大哥、劳大哥与安小姐大家也都出去了。你若醒来看到,可到厨房处,有解酒茶与替你热好了的白薯几块。若有事可到州衙找我。
阿浩,留笔。”
“喔…原来如此…呃…”
读完了信后收,王伊宁将之收起,仍然觉得头疼、不觉扶了一会。随后,他便开始穿衣服、梳头发,洗脸漱口,整理行装起来。
……
待他完全整备完毕,衣冠楚楚、容光焕发,左手抓着嚼到半的白薯,右手提着九尺铁槊,推开了武府大门时,门前的姑娘已在此候了有近一刻钟之久。只见这是位身高将近七尺,披着杏黄色棉披风、里头也是同色的棉衣,腰上有坠饰,着装看着绝对是富庶人家的姑娘。至少在王伊宁看来应是如此。
而见到姑娘的那一刹那,王伊宁更觉有些眼熟。
“姑娘还在?咦?——”王伊宁登时疑惑问道,“啧…姑娘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吗?”
“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女惊讶。
“什么?”而王伊宁只有更惊讶。
“昨、昨天在酒楼啊,在那个…‘风雪楼驿’,我上楼找过你们。”
“酒楼…呃…姑娘,我的朋友武少教头确是说我昨日去过了酒楼,可是…兴许是我喝多了的缘故吧,酒楼的事…恕我不记得了。”
“呃…也是,我们并没见过多久…”
少女的言辞、王伊宁听着只觉有些怪异。
“…姑娘来武府有什么事吗?”见少女有片刻未答话,王伊宁只此直接问道,“武教头与少教头都往衙门去了,姑娘若是…”
“你好,我叫‘韩梅’。”
少女深呼吸了一道、打断了王伊宁的话说着,同时还伸出了右手,“我…我知道你叫‘王伊宁’!你六年前的那场比武,当时我就在台下!我、我见你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呃…‘软骨奇绝’是吧!好神奇!我、我…”
“慢着,韩小姐。”王伊宁打断了韩梅的话道,“您是如何知道这名字的?”
“昨天你在酒楼…告诉我的呀。”
“好吧…那…您继续。”
王伊宁无奈扶额,“看来真是酒后易失言…以后可不能随便喝了…”
而韩梅此刻举着右手,却未得到王伊宁的回应,便有些紧张、扭捏的继续说了下去:“呃…王公子,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朋友?”王伊宁疑惑不已,“韩小姐,我…我不认识你呀,我们这也才、才第二…还是第三次见面,这…”
韩梅见状当即回答,“噢!王公子,我…我与我父亲还有家里的人,都是从西域流州过来的…他们来这边做生意,顺便带我见见世面、看看风景。这…雪城这里真是够繁华,比我们流州的封城要大得多呀!——”
“这…”
王伊宁仍然讶异,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如此,韩梅动作飞快、当即是迅速伸了手上前抓住了王伊宁的右掌,然后扯出来与他‘握了一通手’。打猎多年、天赋异禀而反应迅速的王伊宁,适才那一出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满脸是惊愕、讶异。
“姑娘这是做什么?!姑娘——”
“我、我只是早晨出来吃了个早餐,然后逛了逛,这、这就迷路了…我…王公子能不能送我回韩家商馆,顺便…顺便带我逛逛这雪城呢?”韩梅一边说着,一边竟拉扯着王伊宁从阶梯上下来,笑着道,“走吧?”
“这…韩小姐,您若是…”
“王公子的好朋友不是‘武少教头’武浩吗?他在州衙府务事,王公子帮我这个忙,也算是帮好朋友解决一些…‘城里的麻烦’,是吧?王公子?”韩梅一边俏皮地问着,一边已将王伊宁问得哑口无言。
“这…”
就在王伊宁仍愣着不知该作何的时候,韩梅直接拉上王伊宁的手,“走吧!”将他直接拉动着,带离武府门前上了街。
……
“这韩小姐不是迷路吗…怎么这是扯着我在走呢…”
王伊宁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仍然在呆愣中。
而韩梅则拉着他的手,将他一路从武府门前偏远的小巷地带,一路逛到了雪城最繁华的城中心地带。这里有大馆子有小地摊,有站门外招呼拉客的、还有一边走一边吆喝的,还有推着小车买小食的,喧哗不已。
张袂成阴、挥汗如雨,比肩接踵、热闹非凡。
极北之地的盛夏七月,又使这里变得气候宜人、刚刚好。
“快来尝尝!新鲜出炉的炸馓子!一文钱一个!”
“糖炒栗子哦…煎饼果子哦…这里来这里来…”
“沈家兵器铺,十八般武艺!应有尽有,绝对有您想要的!”
熙攘的街道上,人潮拥挤、水泄不通。
“咦?这个炸馓子是什么呀,闻起来很香的样子…”韩梅拉着王伊宁,在拥挤的街上穿行着。为了不使槊扎到人,王伊宁只能将之立起而行走着。
一边手被韩小姐拉着,另边手得拿槊,他已是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不过幸好无论人群如何涌动,挤压到王伊宁的手、使那如何变形,都不会觉得疼,只因那‘软骨奇绝’,他的手确实可以如此扭转。
“嗯…真香啊…嗯…”
而韩梅这边,一只手拉着王伊宁,另只手则是腕部挂着一纸袋、里头装了糖炒栗子,手上则是一长串冰糖葫芦。
刚才的炸撒子不好吃,她吃了一串便没再吃了。
“咦?沈家兵器铺?我看看…听说这家店是整个黑翳王朝都连锁、五州的许多大城都有分店的大商铺呢,他们卖的兵器一定很棒,诶,你知道吗?你这把大槊看来有些生锈了,不如…”
“我…没出过白蟒山,不知道。”
“什么?噢…那…那真是太可怜了…进去看看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问一答走着,韩梅这便带王伊宁走进了那‘沈家兵器铺’。这个兵器铺仿佛像是座‘城楼’,比一般的酒楼、客栈、钱庄等地还大得多。一进门去,几层楼都铁的味道,放眼望去全是铁器…
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可当真是十八般武艺,应有尽有。
“王公子你…不是王氏的天才吗?我听我父亲说,软骨奇绝,王家已经近千年没有出过了…怎么家族里的人,不让你出去行走江湖,历练历练呢?连白蟒山都没出过,那这大千世界、这万里江山,你岂不是…都错过了?你可知道,别说寓居高府深宅的贵公子了,就是穷人家的小子,让孩子‘闯江湖’都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可以让他知道…”
“原因诸多呀…韩小姐,呵呵,其中一个,便因为我正是那‘穷人家的小子’。不过…您关心我这个作什么?”
“没什么呀,就是问问。诶,你看这把大戟不错哟,我看看…十两银子…诶!那把双锤,我家里人很多人用双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