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客武府

几个时辰后,雪城某处小宅院内。

被浓密云层遮住的太阳、已完全落山,人尽皆可嗅得到的空气清冷之味仿佛在预示着寒夜的到来。

宅院中央的小空地,有座捆缚了厚实布匹、棉絮的木桩。

“喝!嘿!哈!喝!”

而木桩旁,便见到一身着深蓝长袍、足覆皮靴,形体高大健壮、五官神貌透露了威武之气,须发半白的中年男子,正对着木桩一拳一脚地练习。

木桩附近、靠东的屋子里,则听到另一中年男子的声响:

“阿浩在衙门工作,有这么忙吗!”

“不晓得!”

庭院当中的男子,一边练习着、一边大叫回答道,“平常!他!可不回!这么…晚的!呼…”

话音刚落不久,便又听到院落前门处一少年人的叫声:

“父亲!我回来了——”

中年男子‘父亲’当即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去。登时,便见那穿着红色州衙士兵服饰、腰挎着铁剑的少年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红衣少年肩上搭着只手、旁边还搀扶着一人,那是个提着九尺长兵、尽显醉态的少年。

而在二人身后,则还跟了三位青年。是一名神态较为温雅恭谦的‘公子’、一名个高臂壮的男子与一名持锏女子。

“父亲,今日我们到林子里,端了一个二三十来人的匪寨。”红衣少年一路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在伊宁,我后边这三位,以及众衙门兄弟的帮助下。我们已成功除掉了匪首,然后抓回了剩下的土匪。剿完了匪,今天又正好是伊宁的十五岁生日,于是我们就去风雪楼驿‘庆贺’了一番,然后…伊宁就这、这样了,嘿嘿…”

武浩说着,示意肩旁已醉醺了的王伊宁,众人的目光遂都聚集到了他处。

他第一次饮酒,又因庆祝生日、被灌得已经接近‘昏迷’的状态了,整个头耷拉着,迷迷糊糊。

奇怪的是,在这个状态下,他手里竟还紧抓着自己的大槊不放。

“然后这三位,他们是久闻父亲的大名,就想借这个机会…跟我回来,见见父亲的。”武浩说着转头朝向三人,“呢,这位就是我父亲。”

“吕白见过武前辈。”

“劳仁关见过武前辈。”

“安雅见过武前辈。”

跟在武浩身后的三位青少年笑着,纷纷拱手抱拳,向木桩旁的蓝袍中年人‘武笑酒’恭敬地拜道。

“好。”

武笑酒抚了抚白须,欣慰笑应,随后便说道,“阿浩你带了客,为父今天,恰是也有客来。”

与此同时,在东屋里刚才说话的另一个中年男子当即循声走了出来。

这回是一个穿着厚实而尊贵庄严,须发全白,神态间尽显庄严的中年男子。他那被披风隐约遮住的腰间、可以瞧见正系着一柄五尺石剑,剑柄、剑格与剑鞘皆是灰色岩石,但剑鞘边稍露出些的剑刃、却能看见是发着白光…

登时,庭院里一人变成了七人。

见到这个中年人,吕白却也眉头微蹙了片刻。

“哦,原来是元柏叔,许久不见了。”武浩当即转身、将王伊宁交给劳仁关先搀扶着,然后自己转过来朝着‘元柏叔’恭敬地行了一揖。而后又走到一边说道,“来,我给大家介绍,这位便是当今清州第一宗门——雪皑峰的掌门,薛元柏。元柏叔,这三位是今日助我剿匪的少侠,吕白吕公子,劳仁关劳兄弟,以及安雅安小姐。”

“吕白见过薛掌门。”

“劳仁关见过薛掌门。”

“安雅见过薛掌门。”

吕白与安雅恭谦地作揖以敬,而劳仁关正搀扶着喝醉的王伊宁,只能稍稍点头。

“嗯,好,都好。不过你们…”

薛元柏点头笑着,也似武笑酒适才那般抚了抚自己的白须,“阿浩一段时日不见,又长得俊武了许多呢。不过我如今已不是掌门啦…”

“啊?元柏叔这话意思是…”武浩疑惑。

“是你义兄‘离枢’。”薛元柏笑道,“如今雪皑峰大小事宜,他皆已可打理得当,我上个月已把宗门交给他了。”

“哈哈!原来是薛大哥已经当掌门了呀。”武浩大笑着,恭敬再行礼,“那便烦请等元柏叔回了山上,就替我向薛大哥道声祝贺吧。只奈我衙门工作在身,实在抽不出空上山拜访了呢。”

“好,一定。”薛元柏再应。

“大家都还站着在这作什么,屋里坐吧,来吧。”武笑酒这时便笑着向在场众人一道请道。

“请。”

武浩便向众人也请,随即,薛元柏、吕白、劳仁关、安雅与被搀扶着的王伊宁,便在武笑酒、武浩父子二人的迎请下,走进了庭院正北的堂屋。

……

武家的堂屋占地百尺方圆,北壁正顶是一张老人画像,周边是一副黑纸红字、带横批的对联。联下是一张木台,台中有香炉和瓜果,也许在这是供奉着什么。台下则有是两张太师椅。此刻两张椅上坐着的,正是武笑酒、薛元柏两位中年男子。

而东西两壁边下的座位里,吕白与安雅坐在一排。

众人皆不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劳仁关从堂屋进门右手边的小门走了出来,众人皆看向他去。武笑酒见状便问道,“怎么样,给他躺好了吧?”

“躺好了,武前辈。”

劳仁关笑应,遂走进吕白与安雅那边的座位,坐到两人身旁。

“好。”

武笑酒点了点头,这时,从左手边的小门里、武浩也走了出来,此刻他手上正端着一木盘,盘中是一系列茶具、杯具等。还没出来时,众人已闻到了壶中清茶的芬郁清香。

“来,诸位尝尝我们清州种出的‘清’茶,别的地可尝不到。”武浩笑着,从堂上两位中年开始、给在场众人倒茶,“大家顺便解解酒。”

“好,谢过武兄。”

“谢谢。”

在场众人纷纷接过武浩递去的杯茶,或置在一旁小桌,或已先拿起来品尝。

座中,吕白品了一口茶后,笑着看向上座里的武前辈问说,“吕某来了清州这趟,不仅见到了尊敬的武前辈,连大名鼎鼎雪皑峰的薛掌门,今日也一并在此,真可说是不枉此生。”

“哈哈,夸张了夸张了。”武笑酒笑应。

“哪有这么夸张。”薛元柏也笑答道,“吕小兄弟还年轻,努力努力,将来超过我们都是说不定的事呢。”

“哈哈…”

“哈哈…二位前辈谦虚了。”

吕白笑着、随后又问说,“不过吕某适才进来,至此,却是有一疑惑…”

武笑酒答道,“是想问我堂堂一个雪城兵器教头,家中为何没有侍卫、婢女,连倒茶都得少公子来吗?——”

“正是。”吕白拱手。

“阿浩说…你们仨‘久闻我的大名’而来,那么应该知道吧?”武笑酒说着,骄傲地抚了抚白须、得意地笑道,“以我‘武笑酒’的功夫…需要请什么侍卫?请侍卫只是浪费钱…不如让他们到衙门去,保护保护邻里街坊呗。至于婢女,我是觉得人人生来平等…不是谁家里有钱权势就有官当有事做,没钱的就要送到大户人家去当婢女…婢女只要肯努力,也是能脱胎换骨、成武林高手的。”

“的确是。”安雅听到这句,同意的点了点头。

“其次呢…我的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想让阿浩养成少爷脾气。也不想自己骨头在家里躺酥了…才就一直没雇,什么事都自己来。”武笑酒答说。

“喔…原来如此。”

吕白恍然,点头赞同。

一旁的掌门薛元柏开口了:“不过…阿武,有些时候,出生时的尊卑贵贱,可能的确无法改变。比如当今是黑翳家当家,我们本事练到再高,武功再强,强到什么‘天下武胤’…最终等这老皇帝死了,也仍然是他黑翳家的下一个小娃登基,就算他完全不想练武、根本不想治国…皇位,也能是他的,只因他出生在黑翳家。”

“元柏,黑翳家在四百年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也不是这么做的。”武笑酒望向身边的薛元柏说道。

“阿武这么说…难道现在…是有哪股势力,足可撼动黑翳家的威严了吗?”薛元柏眉头微蹙疑惑着说,“叶家失国,是因为那一道‘杀医令’,自己给自己掘了坟墓,令天下群雄并起诛之,黑翳家只是活到最后的那个。可如今的黑翳家,江山稳固、社稷安定,貌似…”

“算啦算啦,不跟你说这些。”武笑酒当即打断了薛元柏笑着说道,“这种事,咱们就别在年轻人面前说了。”

薛元柏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回了微笑。二人没再讨论这些严肃话题。

“嗯…”

“噢…”

吕白、武浩等人听着,若有所思。

“再说你我,难道你忘了吗元柏?我们可是从来没能说服过对方的…”武笑酒摇了摇头笑说。随后,他坐在椅上转了转身、探了探椅后边的空位,转回来又俯下身看看两张太师椅中间的桌子下边,仿佛在找些什么。

“父亲…”武浩站起了身。

“噢,阿浩。啧,刚才听你们在酒楼里喝得这般畅快,我肚子里的酒虫也痒了,不过客厅里没酒了。”武笑酒也起身道,“你到厨房拿两坛吧。”

“是,父亲。”

武浩拱手笑应,随后转身走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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