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五百万的第十一天

季行烟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有几分闷热。

她挣脱开被子,不知道又被谁死死裹上,这扰了她的清梦,她侧过身子继续去睡,却发觉清晨的阳光透过朦胧的纬纱,照在另一个男人的鼻梁之上。

就连太阳也有所偏向,这种氛围感的打光下,徐霁的鼻梁完美无瑕,就连阴影也处理得极为得当。

“怎么回来睡了?”

按理说,他素来喜欢在书房一个人加班,鲜少回到主卧了。

长久以往,这已经成了季行烟一人的阵地,她感觉到自己的领地意识正在发作,好像有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冒犯了她的边界,侵占了她的私人区域。

他却靠在床沿上,把她裸露在外的一只胳膊拎起,又悄无声息地藏入被子之下,把她捂得严严实实。

“书房太冷。”他说。

“那你设置一下中央空调不就可以了吗?”

季行烟在这个点起床的话,起床气一定很严重,她可不回考虑到此时自己的言语有失,驱赶丈夫离开的意思在这个清晨,如同她再次暴露出来的胳膊一样,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了。

“还是太冷,”男人单手撑在床板上,微微起身,手臂的线条一览无余,“我打算搬回主卧。”

这口气并不像是和她在商讨,更像是一重不容商量的宣告。

“随你。”

季行烟头也不回地继续入眠。

毕竟,等将系统彻底送远了,自己的戏份也差不多到此为止,天高任鸟飞,她说不定立马飞到海边去度假,他要想要这一间卧室,那就留给他。

这原本就是他名下的。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想搬回来吗?”

季行烟是终于睡不下去了,她明明听他找过“书房太冷”的借口,尽管这种小儿科的话术她也不至于信以为真,但她从来不觉得他们夫妻之间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关系,至于他想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呗。

难不成她还能换一把卧室的电子锁啊。

分房不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就算他一夕之间搬回来了,难不成对他俩还能有什么影响和改变?

不过是这一阵子身边多一个人,她想徐总这人也一般情况下,也很有自知之明,应该也晓得蹑手蹑脚进出的道理,总不至于影响她的睡眠。

“不好奇,你想搬就搬吧。”

可徐霁却偏偏要同他亲自解释,“你不觉得我们的儿子身上有些习性难以更改么?”

“他学习上还挺自觉的。”被迫抬起眼皮的季行烟还得替儿子打着马虎眼。

“我是说学习以外的地方,至少,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在他身上看见太大的闪光点,”男人眸色深沉,顿了顿,“我无法安心将企业交到他手上。”

“……”

“我常听别人说起,大号练废了,不如开个小号。”

“?”

徐霁到底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啊。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些年轻人常说的话,”徐霁不疾不徐道,“我的意思很明确,我和尧天并不亲近,就算我努力弥补,也无济于事。”

他见时机成熟,“不如,我们生个二胎。”

“你是疯了吧你?”

季行烟这下彻底醒了,这觉干脆也没有必要继续睡了。

谁能想到男主他爹突然中年发疯,想要临时上车补一个二胎,这是最近事业上不顺心,还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啊?

“你想生二胎,”季行烟一通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生下来以后谁来带小孩,谁半夜起身喂小孩?”

“我知道你有钱,家里二十四小时会有保姆,”她逐渐变得无法忍受,仿佛在这世界的十七年年当中生平头一次这么无语过,“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你觉得生完以后,我们能够做到完全不闻不问吗?”

“我都这把年纪了,可不想半夜起来做这些……”

“我来。”

“公司近几年却是没有想要拓展的板块,上下区域链和产业结构上,也趋于完善……”他对于自己的决定,像是对待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我想,也是时候让我回归家庭了。”

“滚。”

“你爱跟谁生和谁生,”季行烟激动地起了床,这是近一年来除了大年初五那天求财神以外,她起床最早的一次,“反正我不生!”

季行烟在此之前,撇开生理层面不谈,以为至少男主他爹精神上面是正常的。

现在看来,这家的男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唯一看似正常的竟然是未来的儿媳云敏。

她利落起身,差点将床上的被子也连带顺下来,好巧不巧被床上的男人拉扯住一个被角,无辜的被子避免了落入地板的可怜命运。

季行烟转头,对着她深知并没有完全放弃的男人说。

“我再郑重其事告诉你一遍,不生,坚决不生!”

就连这狗屎系统也无法安排这么烂臭的情节,不然的话,季行烟早就和系统对着干了……她实在无法理解老男人的心理,想要生二胎也就算了,还想着从公司隐退,亲自回家带孩子?

季行烟本人又不是没有见识过男人的事业心。

她很有底气怀疑对方不过将这视为一套说辞,大多天真的女人这会儿信以为真,可当真生下了二胎,袖手旁观的可还是男人。

她可不会。

“好,我知道了。”

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刚刚生二胎的话题根本就不是出自于这个男人之口。

季行烟早晨被吵醒当然是一肚子气,“你最近不要和我讲话了。”

……

徐尧天独自吃早餐,难得在这个点发觉自己亲妈下楼了,他自觉地替她撤好椅子,又问起对方要不要热牛奶,他一并包揽了家里的这些不起眼的杂活。

但母亲脸色很差。

他很难不怀疑不是因为他和父亲之间的纠纷。

还没等他问出口,呆坐在奶白色漆面凳子上的母亲发了话,“你爸爸他现在脑子不对劲。”

虽然在这个家唯一敢于直言的人从来都只有妈妈,但她一般比较谨慎行驶自己的权利,他几乎在这个家见不到父母之间的口角,更别提母亲对父亲宣之于口的外露的责骂了。

都是因为他?

母亲为了站在他这一边,因而在父亲那里受了委屈?

少年人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可惜,成长是个过分漫长的过程。

“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和我爸爸置气,”尽管难堪,徐尧天还是对昨日之事给了个大体的交代,“我在高中毕业前不会恋爱的,一切以学业为先,同时我也会找到合适的兼职,力求覆盖我念书的成本。”

“你爸这么有钱,为什么不花他的啊?”

季行烟是真搞不懂年轻人的心理,她不得不再度感慨这家人一个个的脑回路都很清奇,逻辑思维的方式也和人不一样。

但低头望向自己餐盘上金黄的蛋,趋于圆满;而徐尧天自己的那份,则是没有一处是不焦的。

儿子的孝顺还是肉眼可见的。

她拍了一下儿子的肩,冷不防留下了句,“不给你花的话,难不成你不害怕他日后给别的孩子花吗?”

徐尧天的背脊突然僵直了起来。

季行烟三两下打发完这顿早餐以后,便当场离开了,她永远不会知道,今天早晨徐尧天的面孔是怎样充斥着少年人流于表面的恶意的。

他旋即低咒了一声。

以为自己亲爸和国内大多数的富豪是不同的,以父亲的操守,绝对不是那种在外面管控不住自己的人。

但没有想过,就是这样看似情朗的、不近女色的父亲,竟然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的绯闻,不然,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和自己说……

“给别的孩子花钱”,这话听来就细思极恐。

他佯装无事发生,老道地收拾起书包,心中这会却在想这种消息是怎样传入母亲耳朵里的。

难道是父亲亲口告诉她的吗?

是外面的女人等不及了,上赶着要给孩子一个名分?

不然,母亲今天压根儿用不着这么早下楼,更用不着浪费口舌、去咒骂这样一个男人。既然父亲他无情无义,那也休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徐尧天低垂的眼眸徐徐上扬,却还能心平气和地扯着笑脸和上楼回望自己的母亲道了声,“您早点去补个觉啦。”

再抬头,父亲停顿在他身上的审视的目光从未消停过,可眼下,这对于他而言,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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