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五百万的第十天

季行烟一手撑在露台上的害羞草上,冰凉的露水也变得恼人,格外影响了她偷听的体验。

要是能再凑近些多好。

后面的一只手转而体恤地送来一张手帕,可她哪里顾得上这些,这个男人的存在俨然妨害到她第一时间听八卦了。

被冷落的男人好一阵挣扎,挣扎过后,单手将她提起来。

前头再也没有花草的阻挡了,少男少女近在咫尺,一览无余,身后却传来一阵闷声。

季行烟面色戚戚,大概也晓得了丈夫这声息的来源,估摸着他体力透支了,比较难补回来,她自觉地从他单手的怀抱中走出来。

都四十的男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望些什么。

她一举绕开这固定的花草盆,独自走到露台没有阻挡的边缘上,却被他一把拉住,“这不安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搞得季行烟有几分不耐,生怕错过了楼下难得一遇的精彩画面。

徐霁怕自己在她身侧抑制不住喘息,再度惹恼今夜的她,他松了一把,等到去空旷地带呼吸平稳以后,试图重新将她抱起,却遭到了季行烟毫不留情的拒绝,“算了吧。”

美丽的惹人沉醉的面孔在这一刻若有所思,“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这一天在外奔波也是辛苦,我可不想折煞了你。”

这话似是刺激到了老男人。

一整个晚上他都是这种平静却又如死水一般了无生机的面孔。

季行烟却无暇顾及,此刻她的目光正死死地停留在平常不怎么需要关心就长大的儿子身上。云敏正极力避开这“后不后悔〞的可笑问题,催促着三轮车师傅掉头就走。

可惜三轮车倒起车来,没有雷达也没有电子显示屏。

一次,两次……均未成功。

季行烟很难想象对方不是和她一样想要吃瓜的急切心情。

画面一转,连着三次掉头都没成功扭转方向盘的师傅耽搁了好一会,云敏终于甩脸子下车,面对这场自作主张的质问,她故作困恼,脸上的笑意却快藏不住了,“后悔什么?”

“后悔以后不能和大帅比一起钻研功课?”

“后悔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男生清楚地记得我每一次发挥不大正常的分数和排名?”

“后悔我只能拿着钱去全世界玩一圈,只能随手戴逐渐贬值的钻石,只能吃任何我想吃的有时被你称之为垃圾食品的美食,却永远失去了我的阳光大男孩?”

云敏字字珠玑妙语连珠,见年轻人如何颜色,季行烟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只见云敏每说一句,徐尧天的脸就惨白一分,等她全部说完,她儿子的脸色如丧家之犬,完全没了方才问话时那一丁点的自以为是。

“开朗”大男孩心有不甘,却扬言放手:“好,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尽管他说这些的时候极为痛苦,却不曾表露一分,但他极力挽回的自尊还是不可避免地随风飘散了。

云敏并没有买账,语气极淡,“这还差不多。”

这下,师傅倒车终于倒好了。

云敏转过身去,重新抓起阔腿裤往三轮车上爬,两人相顾无言。

分别时分,徐尧天目送着那辆发出噪音的三轮,“云敏,假如我妈没有拿出那五百万的话,你还会这样毫不犹豫地离开吗?”

云敏冷淡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

“不许你这么说!”她一秒也无法容忍地跳下车来,警告道,“扯上谁不好,偏要扯上我世界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我云敏在这世上认定的唯一的姐。”

虽然这话听上去属实有些离谱,但是某人作壁上观,观赏着的时候还挺心花怒放的。

云敏在下面的空旷地带朝着自己招手,丝毫不吝啬她脸上的笑意,原来,季行烟低估了小姑娘的机敏,一早她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还不忘趁着这最后一波的夜色,向自己卖个好。

徐尧天捂着头,对云敏在他妈这件事上的发言逐渐习以为常。

一开始最困扰他的问题也就是潜在的“婆媳”问题得以解决了。

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很特别,这个问题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直接把他解决掉了。

他听着云敏这些闻所未闻的惊世骇俗的发言,头痛欲绝,却一仰头,见到父亲戏谑而嘲讽的冷脸。

他顿时强迫自己变得无比清醒起来。

……

“没用的家伙。”

冷峻的男人挡在风口处,发表了他十足轻蔑的观感。

看足了这场戏的季行烟心满意足,怎么也觉得今朝离家出走,又折回来的徐尧天有几分惨兮兮的,语调也顺带比平常仁善许多,“别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啦。”

“人家不是都说‘虎父无犬子’的吗?说不定未来他真的不比你差,你以后的养老还得靠他呢。”

“靠他?”

徐霁的口吻像是在说什么冷门的笑话。

“再说啦,天天还年轻,总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季行烟看着低落的徐尧天,不忍为他抗诉几句,不过也就点到为止,“你难道就不曾有这样过吗?”

“有。”

徐霁沉声,与此同时凝望着那双他始终看不破的眼眸。

他无能为力的一桩事始终困扰着他,而令他感到无能为力的一个人正站在他眼前。

哪怕是放在当下,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微乎其微到可以不作计较,但他依然她离自己那么遥远。

“那不就好了,我先回房了,”她像是机械地为了得到这个差不多的答案,便以为缓和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她留下的叮咛就和她对我身影一样匆忙,“外面天怪冷的,你等会儿记得从书房左手边的柜子里换条被子睡。”

书房。

鹅绒被子铺展在床垫上,却没有丝毫用过的折痕。

徐霁一夜未眠。

为的当然不是儿子那点不值一提的挫败,而在于季行烟身上。

他已经有阵子没能听见那该死的系统音了。

这声音不复存在的时候,他猛然喘了口气,他以为他们的关系终于没了可笑的致命的束缚,但他不由推断得出另外一件可怕的事实——

当系统音彻底消散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她不需要继续攻略自己了。

难怪,不论是系个围裙,又或者是个算不上拥抱的抱。

她都抗拒得那样明显。

徐霁:“任务都结束了?”

而在季行烟那动不动装死的系统这会儿却不敢不说话,它支支吾吾道,【是差不多都该结束了。】

【这不,您以后不也重获自由了吗?】

系统说得很隐晦,但它潜意识里默认大多数财富自由的男人是不喜欢被拘着的,而徐霁,作为男主的父亲,应该也不例外。

这不,季行烟那女人看上去不会在这个家多作停留,不就把自由还给男主他爸了?

而在此之后,徐霁大概率也受不到剧情的波及。

“闭嘴!”

系统怎么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存在的。

它唯一清楚的是,哪怕他知道宿主这么些年的盘算,却还能应付自如,它有时也无法辨析出男人是否是在逢场作戏,假设如此,那他的演技一定也在宿主季行烟之上。

系统早就想暗中提醒宿主多留一个心眼了,但也不知道她浑身上下的心眼留在了哪儿。

“没有新的任务了么?”

他冷不防以漆黑的眼眸直视系统的主脑,换了种方式重复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系统拍胸脯保证,【没有了。】

可是,男主他爸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一丝的隐约放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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