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又看了几封,均与自己所猜一致。
“小兄弟慧眼如炬,正是城中之事…”
凭这些信件往来,可知陆掌柜行径,确与某处相联,将城中所发一概事物以信告知,倒也不算冤枉…
“可…郡守,这些信件往来,自你来前便一直流通,看着非是针对你,不如…”
“行了,小兄弟不必求情,我也略有猜测…这些信件应是与洞霄宫相通,这掌柜亦是洞霄宫插在杭州城内眼线…”
“那你还抄没!?”
夏天与书生二人不解,异口同声。
“哼,这上可有一字标明是洞霄宫?”
见夏天已全部观览,他便小心将信件收好入怀。
“我为城中郡守,岂能容床榻一旁他人侧目,即使是那洞霄宫,也不成!”
其心坚定,本又是修道之人,并未过于将洞霄宫放在眼里,若是换做凡人担任,那不得摇尾乞怜,装作不知,还得好好供着这位陆掌柜?
“我仅来此五日,广元师兄便是寻我而至,便知此间掌柜定与我那师兄联络紧密,正好可通过其口中得知,密联之人究竟为谁,再顺藤摸瓜,寻到广元藏于洞霄宫内的身份!”
其对此法似乎胸有成竹。
“哼哼…到时我只需将此人身份报于洞霄宫,便可让其亡命天涯,永不敢踏足杭州境地,我也能安心做我的郡守!”
“好算计!好算计!”
就算夏天,或是书生,心中无不对其所谋拍掌称好,只是…苦了那陆掌柜。
“刚看陆掌柜模样,你已经用刑极深,可有收获?”
“暂时没有,只知他们往来皆用暗号,信件放于城外一处地庙神台之下,晨时放下,午时收回…”
“哎,陆掌柜平日待我们尚可,既然如此,不如就…”
听二人所诉,观其模样,已动恻隐之心,欲为郡守说情…
“二位也不必担心,既然他已和盘托出,我便无需再用酷刑,还会好好助其养伤,待其几日后稍好,诱出那接信之人!至于此处楼外楼,先姑且抄没,城中暂不用有如此暗桩,至于往后是否再开,看我能够重振几成…”
二人心中皆惊——此郡守心思绝非其表面那般纯良,此计一石三鸟!一可拔除洞霄宫暗桩;二可摆脱敌暗我明境地,寻至广元,惹洞霄宫与广元间厮杀;三者白得杭州酒楼,收为自己!
虽知其目的不纯,但也无可奈何。
“仅希望郡守能够善待陆掌柜,他也仅是一介凡人,卷入其中估计也实属无奈…”
“小兄弟放心,待找出那赵广元,我便放其离开,但此时还需封锁消息,楼中一干人等我都得带走,旁边路人也会封口…当然,我会好生待他们,就不关地牢了,在衙门里隔出几间,好生相待…”
“那便好…”
能为掌柜与阿牛他们争取的,也就只有这些…
“对了!我与这书生的行李还在后院?”
“后院暂未抄没,小兄弟可以自取。”
还好,省了些功夫…
待夏天收好婆婆等人予其随身的衣物,以及竹叶青剑,书生倒快上一步,手牵黄尾,后背书篓,站于院内。
黄尾顽皮,半月时间,已有院外土狗半身大小,也不知是否与犬相处过久,吐着舌头,扯着书生,若非尚未成年,凭书生力气,可把之不得…
这厮平常食量也大,之前不用夏天二人操心,有陆掌柜代为喂养,一餐两只鲜鸡!若非鸡肉非荤,便宜得很,加之楼中富裕,不然还真喂不起这厮…
“这好好一头大虫,被你豢养,真成一犬,若是被人所知,估计得笑掉大牙!”
夏天本欲逗逗这黄尾,半蹲摸其头…
“嗷…嗷…”
这黄尾似对夏天十分不喜,见其摸自己脑袋,龇牙咧嘴,趁其不备,反咬一口,差些咬上夏天之手…
“啧!小黄尾,怎么跟你说的,不得瞎咬人!”
书生俯身,轻拍大虫脑袋!
换作书生,黄尾完全不避,亲昵上前,似狗儿般蹭着书生下颊,无比温顺…
夏天摇了摇头,心中却生顾虑,担心此虎再大些,恐生凶性,暴起伤人…
这事也只待往后再看,现今最是难堪之境,倒非这大虫,而是落脚点的问题!没了陆掌柜,身上再次空落,城中何处落脚?
“小兄弟,要不去李家阿姐处?”
书生带黄尾,穿堂而过。有了郡守发话,倒是无人敢拦…
“李家?”
夏天想至生母…
“不了,他们如今过得美好,我们不便打扰,再去时,我需寻到清心丹不可…”
“那咱们?”
快至楼外楼外门,一经踏出,便真无归处…
“酸书生,你还有几日秋闱?”
“大概三日,学业已落许多,今日起,需认真求学才是…”
夏天反笑其临阵磨枪…
“这都怪谁!?”
见其讥笑模样,书生气便不打一处来,若非这厮善惹祸,哪会卷入这些个事,白误学业!
“若非是我,你能认得苏愿姑娘?”
夏天歪头斜眼,“苏愿”二字便将书生噎住…
“你…你…你赢了…但你可答应我,带我再去见她!”
“放心,我还答应你,定让你与她生米煮成熟饭…”
“不义不为!”
书生大喝!说是此番行径有违孔孟之道。
“行,行,一切依你…”
嘴上答应,实则夏天心中暗想——“哼,等到时不让你知晓,事后还能怨我?下毒功夫,自己也是略懂略懂!”
“现今该去何处?”
二者于正门处站住,看着来往行人惊于黄尾,纷纷躲避,倒想不出该往哪个方位。
“有了!”
钱翰未走,站于楼外吩咐安排,被夏天一撇,反打个寒颤。
“既然有人毁了咱们免费饭票,那咱们就去找那人去!”
书生不解,眼撇向夏天所望之处——“该此厮倒霉了…”
“郡守…郡守…”
“哦?小兄弟,可有缺失物件?若有,我安排甲兵帮你们寻回…”
“呵呵呵…没有没有。”
他第一次见夏天如此做派,笑得如此…如此灿烂…
夏天个子尚未长开,本想勾上郡守双肩,假意亲热,实则就算踮脚也是难为,也就只好挽住其手…
“嘿嘿嘿嘿,郡守,我是那陆老道的弟子,这没错吧?”
“那是当然,小兄弟天赋异禀,得前辈青睐,有此之福,当道声恭喜…”
他心中狐疑,不知其要做些什么…
“刚你称其为前辈?”
郡守一皱眉,不然呢?
“那是当然,道人修为高深,定是我等前辈…”
“这就对了,陆老道是我师尊,是你前辈,那咱们关系如此之近…你说,是吧?”
“额…当然,能结识小兄弟这样的青年才俊,是我之福…”
郡守被其越说越糊涂…
“既然这样,小生我手头有些紧,能否借点…呵呵呵,你懂的。”
“……”
他这才明白这位夏天小娃的心思——无非是想借些银两花花,何必绕这么大圈!
“小兄弟,要多少?”
“嗯,也不要多,够我与这书生在城中混迹半月即可…”
夏天也是留有心思,能多要些便多要些,日子也过得滋润些…
“这…小兄弟,实话跟你说,之前沉迷修道,对这些凡物不太上心,为这郡守之位,花光所存,如今还真没什么银两,不过…”
“没钱说个屁!”
夏天心中腹诽,接来的话也不想再听…
“不过凭我的几分面子,倒是可以给二位找个容身之所…”
“免费的吗?”
“咳!当然…”
“那便行,是在何处?”
“嗯…这位吕书生是参加秋闱的吧?既然这样,不如就安置在文举坊栖客居?那里离贡院也近,其中大多住着才子,也倒适合…”
“哦?听名字倒是不错,酸书生,你觉得呢?”
“文举坊确为贡院所在,若非小兄弟你败光我带银两,想必我亦会在那地找上一处,闭门读书…”
“……你个书生,还记得那事。”
此次在杭州逗留,无非是待书生秋闱而过,自己便要随陆道人前往洞霄宫寻清心丹,具体住哪倒是无所谓,只要头可遮雨,身有所卧即可…
“行,郡守,那便选那…”
“也不知还有空房没有,如今距秋闱仅差三日,城外才子全聚于此…”
书生小声嘀咕,倒被郡守听去…
“无碍,有我作保,没有空房,他也得有!”
既然有郡守保票,他们也急需一处落脚,便不再耽搁,虽其安排的甲兵,前往栖客居…
正值晌午生意最好,栖客居内人声鼎沸,似有才子在内吟诗对酒,好不热闹…
“掌柜,掌柜何在?”
甲兵受托,直接将官刀放在账台之上,吓得周围一遭不敢做声…
“哎呀,官爷,今天怎有空光临本店,赶快请进。来…上等雅座…”
这掌柜也是混迹城中长久,便将甲兵往上请,便自账台之下取上些许纹银,胡乱撕得一纸,包好便往其怀中送…
甲兵有命在身,可不敢接,直接推其手,将银两打回台后…
“不用弄这些虚的!这二位是郡守贵客,来此落脚,速速准备上房…”
“这…这…实不相瞒,几近秋闱,店中所有空房均被来此参试的才子住去,再无空房…”
“没有?嗯!你是不想再做生意了吧?”
甲兵抽刀,露出半刃,吓得掌柜腿软…
“有…有…还有一间,本是小人住的。”
“速速安排妥当…对了,这二位贵客,一应开销,记在郡守账上。”
掌柜脸色立马泛绿,呈苦瓜之色——记在郡守账上,那岂不是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