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湖边,看美景,今夜无禁,众人皆游。
以月比灯,佳人侧首,槐树下相伴,唇嘴窃心。
二者借酒醉漫步,行路飘忽,双目大胆,睹伊人不遮,嘻哈不绝,毫无规矩样子。
夏天还好,年幼可恕,书生年长,与登徒之间仅留一线。
行至西湖断桥,被人相拦,阻于桥岸。
“小公子,我等二人恭候多时,还望与我走一趟…”
拦路者二人,腰间跨刀,身披官服,似衙门中人。
但在“醉汉”眼里,哪有什么官人一说?
“哪家混蛋,敢挡爷爷去路!”
夏天不客气,开口所言,便是捅蜂窝之语。
可二人接令邀客,不得无礼。
“额…小公子,郡守大人派我等诚邀公子上船,共游湖景,刚已是在外等了些时辰,还请公子随我们一道过去…”
“郡守?哪个郡守,姓莫的?还是那个笑起来假惺惺的?”
二人闻言,一人忍不住发笑,反倒另一者捅上一肘。
“公子说笑,当然是…是新任钱郡守。”
“哦?就是那个假笑那个!”
“小兄弟,你们在说什么啊?”
“酸书生,那日你不在。当天啊…”
二者见状,争先捂住夏天臭嘴——当日,他们也在楼外楼,郡守旁。得令退出厢房,留守门外!他们心知,其内必有郡守隐情,若是被这厮胡乱说出,自己再胡乱听去…这等后果,难以想象!还是让这厮闭嘴为好。
“呸!”
夏天拨开二者。
“想干嘛!要动手?我可告诉你俩,大虫、大蛇,还有那狗屁洞霄宫的,我都揍过!”
“洞霄宫!?”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同时骇然。
“这厮说话不能再听!动手!”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架起夏天便往岸边开溜。
“诶…你们怎么当街擒人!站住!”
书生尚醉,亦知夏天被伏,紧跟慢赶,终究未落下。
夏天在两人腋下也不老实,宛若悬羊击鼓,头脚倒置几次,左右腾挪未停。
原本轻松小活,让二人汗流浃背,脚下不快,这也为书生可以追上原因。
岸边已备轻舟,两人携夏天一跃,跳入船中,刚吩咐船家划桨,便听身边有物落水…
“咕嘟咕嘟…”冒出水泡。原是那书生在后,义无反顾,纵身一跳,可惜脑袋发蒙,错估距离,一跃落水。
“额…”
舟上三者,面面相觑。
“刚才是何物落水?”
“天黑,看不清…”
“两位官人,好像是个人…”
船家正对书生落水处,看的最是真切。
“救…救命!咕嘟咕嘟…”
书生被水一激,清醒几分,懂得上涌,赶紧蹬腿,脑袋浮出水面一刻。
“救人。”
船家得令,他最善水,挺身而出,便将倒霉书生捞到舟上。
“郡守未曾邀此人啊…”
“无碍,有事全推给这混小子!”
书生呛水,摊于舟中;夏天醉酒,睡了过去。
船家换衫,抱怨此趟买卖难做,再得几钱,欢欣摇浆,往湖中而去。
郡守之船,搭建三层,下为舱,中为板,上设阁台立于月下,整船花团锦簇,沿边挂满红灯,灯影晃晃,只是中板沿边间隔站甲,多一丝萧肃。
小舟靠上,便有船板丢绳而下。两人一人一个,夹在腿间,攀绳上船…
郡守独饮阁楼赏月,闻船边水花,靠栏下望,忙唤人将夏天两者抱上阁台。
“不是吩咐,不要用强吗!”
望夏天不省人事,郡守脸色不善。
官兵委屈,忙是单膝下跪解释一番。
“非是我二人用强,寻到这公子时,他已是喝的大醉,实在请不上船…”
“那这厮又是何人?”
所指书生,水灌肚而醒,稍些清醒,四顾迷糊。
“这里是哪?咦?小兄弟,小兄弟!”
“禀郡守,此人与夏公子同行,也不知是何人…”
被书生一唤,睡着夏天一擦嘴边垂涎,半梦未醒,侧身一搭又再睡过…
“小兄弟,赶紧起来!”
“干嘛!?这么早把我唤醒!”
泥丹内九转元功无形自转,虽是缓慢,清酒复神确有奇效。
夏天睡梦而醒,酒意已消大半,正要恼怒,斥骂扰其幽梦者,这才觉察,身下摇晃——难道还在醉?
“小兄弟,你醒了?”
夏天揉眼,定睛而看。
“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刚好梦到,有人提过,说你假笑得狠…”
他一扫,便是见单膝跪地二人。
“好像就是他们说的。”
“……”
两者赶紧双膝跪地,苦苦哀求。
“郡守,这家伙冤枉我等啊,冤枉啊!”
“郡守?”
书生一听,忙把夏天扯过来些,挡在身前。
“行了,先下去吧,让人布上两方案几,再送上些酒水、糕饼。”
“是,是,是!”
二者连忙落荒而逃,临走狠瞪夏天一眼,可其十分莫名——与我何干?
“这位…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吕书生身份还真不好定义——右眼黝黑,缺一门牙,上身劳工麻衣,下身纯白合裆裤,靴子少一只,全身湿淋淋,说是街边行乞之人,亦有人信。
“郡守,小生姓吕,名正学,越州人士,赶来贵郡秋闱…”
“参举书生?怎么这副模样?”
书生抬手自视,心中凄凉…此等模样,他可不想,可与夏天一行,此番最惨!
“说来话长…”
他刚要踱步,款款而谈,郡守却并不愿听,转而问起夏天。
“夏小兄弟,可醒来些,可要备一碗醒酒汤?”
“嗝…不用…嗝…”
连打两嗝,身中酒气排出大半,眼中清明,再无一丝酒态。
“小兄弟年纪不大,酒量倒是…来啊,我吩咐的酒呢?”
“还喝!?”
书生仅是被凉水袭身,脑醒但酒醉,一听还需再喝,肚中反胃,赶至船边吐得欢快…
夏天倒是兴致阑珊,翘腿依案坐于郡守右席,拿上个秋橘剥起。
“你找我来何事?”
“呵呵,小兄弟忘性怎比我还大,当日不是邀你共赏秋月?”
夏天一思,想起此事。
“我记当日所言——看我时间…”
“那小兄弟可有时间?”
郡守眼睛微眯,似笑非笑,与假笑无二。
“谢郡守盛情,今日没有…”
说罢,便要离开。
“呵…小兄弟总爱说笑,为迎你,今日我还特请苏愿姑娘作伴,你怎可扫兴?”
“苏愿?可是城中花魁?”
“正是…”
“嘿嘿嘿…我刚好想起,今日有那么一点时间,就挤给你吧。”
白日未曾蒙面,今日要看个痛快!
郡守对此厮如此无礼,倒未放在心,提杯一饮;夏天倒也知趣,也是提杯相敬…
说到苏愿,便另有一花船靠近,此船足比郡守所在大上一倍,持船人格外小心,靠船警惕。
船上伊人公子,举杯相对,共观明月,却被书生呕吐声吸引,聚在一侧,看书生难堪…
“你看这人,污这满湖月色…”
“真扫雅性。”
“这幅模样,倒也有趣…”
书生虽吐,可耳朵不聋,抬首便喊…
“月明,湖镜,故弄水清拨月;
小桥,湍水,怎有尔等下流!”
借酒而发,书生说得毫不客气,惹来对首花船一阵怒骂!
“可笑书生,你在辱谁!”
“有种别走,上岸舞弄!”
“井底蛙,不知我等风流!”
“呸!呸!呸!”
隔一线湖畔,对打嘴仗,书生不敌,以口水代之…
此刻两船间,架起一板,女子款款,带曲乐之师,三两舞者,踏板而过…
女子仰头望书生意气风发,身上破布烂衫,捂嘴一笑,进郡守花船。
骂架随花船相隔而止,苏愿姑娘携一众乐师拾阶而上。
郡守笑脸相迎,欲伸手扶佳人,被其婉拒;夏天踮脚而望,可却被郡守挡住春光。
“谁来了?”
“你醒了?”
书生回座,与夏天并排。
“刚见你如此潇洒,读书人骂人真是有学问…”
酒借骂战初醒,脸红一阵,变化飞快,一会恢复,学得脸厚本事。
“改日我作诗夸夸小兄弟你…”
“可别,受不起,也听不懂…”
悄言几句,郡守带苏愿入阁,二人这才见其真貌。
“怎么是你!”
“哟,有好戏可看!”
夏天剪颗杨梅入嘴,酸掉半边牙…
“你怎么在这!咱们得就白日之事好好评理,不能坏我名声!”
书生气急败坏,拦在姑娘身前…
“吕书生,不能无理,此为苏愿姑娘。”
“她?苏愿?郡守,你被人骗啦,此女非是苏愿!白日,苏愿登船,她就在我侧,怎么会是苏愿!”
“这厮眼拙,惊扰姑娘了…”
郡守拉回书生,怒瞪一眼,请姑娘坐于左侧案几,与夏天相对…
“这…难道真是搞错?”
书生自疑,木讷回位,抬头瞥见,对面姑娘又是偷做鬼脸——就是她!
有郡守居中,书生不敢造次,怒眼相望,喝着闷酒。
“你不是不喝吗?怎的喝上了?”
“怒火中烧,借酒一浇…”
“哈哈哈哈,早闻姑娘大名,今日唐突,邀姑娘登船一聚。”
“郡守客气,小女子受郡守相邀,已是受宠若惊。”
“哈哈哈哈,我给姑娘介绍,这二位是杭州才俊。这位十岁小兄弟,乃楼外楼之人,刀法精妙:这位,嗯…”
郡守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介绍…
“白日见过,孟浪登徒子…”
“咔嚓”,书生手中酒杯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