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夏天早已捧腹,笑得前仰后摇。
“公子,确是奴家…白日相见,只见得公子胡言轻薄;刚一见,公子倒是文采出众…”
伊人银铃轻笑,美不胜收。
“你!你!郡守,此人不是苏愿!”
“奴家就是苏愿,白日姐姐替我登船,我借机游玩一番,正巧遇上公子…”
“这里头是不是有何误会?”
两人对言,前无因,后无果,听得郡守呆愣,不知两人间有何纠葛…
“姑娘,今日抚你肩乃我无心,先向你赔罪…可是,你惹众人群殴于我,看我成了何副模样…”
他转身绕圈,丑态尽显。
苏愿禁不住,“扑哧”笑得花枝招展,眼儿笑弯。
旁边随侍,赶紧提醒,让其维持姑娘模样。
书生脸色更黑,看着姑娘,鼓着腮帮…
笑声渐缓,苏姑娘抹泪而道。
“公子,奴家也不知惹来这些,不如奴家献上一曲给您赔罪?”
“初到贵地,便闻姑娘才艺双绝,今日能够有幸得听,实在荣幸…”
侍者上前,递以琵琶,收拾案几。
苏愿犹抱,低眉信手,转轴拨弦,声响清脆似珠,琴音曲调有情。
初为《昭君怨》,似以昭君自比,以情诉己不平事;后调《浔阳琵琶》,琴中传响春江花月夜,带人畅游明月永恒,苦叹人生短暂,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苏愿抚琴止音,两曲罢响,众人皆醉,眼角青涩,似有泪。
未曾想,刚还欢快铃笑姑娘,捻得如此悲情曲调。
“啪…啪…啪…”
郡守率而回神,击掌赞赏。
“小生之前多有得罪,枉存偏见,口出狂言,诚心给姑娘致歉,望姑娘莫怪。”
曲中得闻奴家悲情,书生自省,白日所言实有片面,不枉惹这一身伤痛。
“误会既已不存,大家举杯,共祭明月。”
一曲琵琶酒一杯,郡守举杯共邀,几人知会,相顾饮酒…苏愿掀半纱,亦饮半杯。
气氛稍冷,各有所愿。
“姑娘曲弹绝响,只是过于悲情,能否弹首欢曲?”
“琵琶本是无情物,只借指尖奏感伤。欢曲,琵琶难奏,但亦有一曲,也是应景…”
应郡守之愿,苏愿信手续弹,先以小弦调拨,声轻如斯,转而大弦嘈切,如万马奔腾,或急或缓,将紧张之景展现淋漓。
此一曲名?海青拿天鹅?!
弦声激长夜,高调见海青,嘤嘤低音现天鹅,忽而一“啼”,鹅坠雕迎…
“好!好!好!”
郡守连道三声好,忆往日,胸中性起,提壶痛饮。
此音绕梁,居然可提夏天功法元气,一阵激荡,原停滞不前雏丹,生生快上一丝!
书生如痴如醉,心中之怨早消,只有对其之敬仰。
好个花魁!名副其实!
虽不见真面,单论这首曲调,亦非凡人可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吕公子谬赞,奴家只是略通音律而已…”
书生假作少陵野老,折船上桂花,以花相赠,好比?赠花卿?…
苏愿含羞,低眉红脸,软惜娇羞,宛若邻家待字闺中,多看一眼,也是惊起心中小兔。
腼腆下,佳人伸手,接过书生手中桂花,镶在耳后秀发间,与发带相印,如凡尘月仙。
此番模样,怎会不惹书生轻怜痛惜,白日之事已去,心中只留仰慕…
“公子?公子?”
书生眼中犯痴,呆呆看着身前伊人,脑中遐想:二者携手相伴。想至情深,喜容可掬,露出脱落门牙,十分有趣。
“吕公子?”
苏愿再唤,书生依旧不醒,好在夏天在侧,抄起一枣,打在书生后脑。
“对不起,姑娘,请恕小生无礼…”
“咯咯…无碍,吕书生,没想到我们第二次相见,你直跟我致歉…”
书生近身,被其笑声所染,又是一呆,挠头而去,脸上大红一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是年轻时节最好…”
郡守感叹,酒壶已空,唤人给诸位添酒,又让舞者相伴。
四女并列,随乐师拨琴,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旋而快,忽得自地上翩然飞起,相围成圈,玉手挥舞,数条蓝绸带轻扬而出,宛若波澜。
舞姿虽妙,但独觉存一丝缺陷——虽不乏,但也不惊。
“苏愿姑娘,闻你瑶琴最佳,能否再抚一曲?”
唐之盛世,琵琶可歌,瑶琴可述;唐之衰,亦是…
“那奴家就再献上一曲…”
琵琶易手,换得一方古琴,琴长三尺六寸五分,伏羲之形饱满,黑漆面,细密流水断,玉徽、玉轸、玉足、龙池圆形、凤沼长方,皆染古墨之色;龙池左右刻金文,印文剥蚀;其下存一方大印,但隐晦不清。
琴上银弦七根,蚕丝而制,一弦最粗,七弦为细。
玉指轻扬,抚上琴凝气深吸,琴声陡然响起,委婉刚毅,如高山流水,涓涓韵味自明月而下,潺潺铮铮,听者如临其境。
苏愿之影流动,风吹仙袂,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宛若仙境。
众人皆忘鼓掌,眼神似醉,沉于音响!
“姑娘,此曲何名?”
此一曲婉转悠扬,引人入境不拔,若是再听片刻,恐神魂归墟不回。
“此为祖上编绘,名《舞九天》。”
郡守闭眼,再度回味。
“静中生舞,虽净不清,让人又是心平,又是心起,真是好曲!”
夏天者,不通音律,但也听出此曲之妙。
曲妙而悠,拽走书生魂。
“郡守,有一小舟靠近…”
正是兴致最高时,甲兵护卫登阁告知。
“可知是何人?”
“舟上未点灯,无人摇桨,只有一席黑影…”
郡守不以为意,轻笑言之。
“诸位继续喝酒,我随人去看看…”
跟甲兵临中层,扁舟已至花船正前,相隔三丈。
黑夜凝望,湖面不明,看不真切。
“来者何人?”
甲兵抽刀质问,无人回答,扁舟已至二丈。
“莫要紧张,没准就是空船一艘。”
郡守摆手,心思平稳,未有一丝慌乱。再一回头,仅一丈不足。
此舟无桨,随风而动,正与花船相冲。
“嗯!?”
扁舟临近,黑影在红灯下看得越发清晰…
“是你!?”
郡守似知其人,立马后撤数步。
“给我拦住他!”
话音刚落,甲兵得令而起,抽刀护在郡守身旁。
“嘭!”
两船相撞…花船之上,众人皆是一震,险些摔倒。
苏愿姑娘更是抱琴无依,正好摔在书生怀里。二人目中含情,似有万般话语要提。
“别再风花雪月,赶紧找地方躲起!”
夏天提醒…刚刚两船相撞,他最是安稳,立于阁台不动,看向下方郡守,见其甲兵围身,便知情况生变。
“小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船下出声,声响满湖,似于周身乍响,提灌耳穴。
“师弟,原来你在这!”
夏天屏气凝神,心中惊骇,此声甚熟,似在哪儿听过!
正首相撞,小舟亦是被撞出数丈,而其上之人,借撞力而起,脚下生根,蹬着船身而上,一跃便至郡守跟前。
“师弟,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玩的好一手‘灯下黑’!”
郡守不答,命人上前阻拦,自己寻出路…
可身在湖中央,前后不搭,上下绝路,还能去哪?
甲兵虽多,但却不敌来者一手,实力相差天壤之别。
其下手亦是颇狠,一招一命,不留活口!
“钱师弟,别跑了,乖乖交出来吧…”
以掌为刃,十步一杀!二十余甲兵,为触分毫,皆是殒命!
“师尊临终,托我封禁此不祥之物!”
甲兵再无一幸存,郡守独留中层。
“就为这东西,我与师尊反目,可惜再顾其他?”
郡守不语,凝神屏气,眼眯成缝,收起似笑面容,独留严肃之态。
“酸书生,待会乘乱夺小船跑!”
此厮一路杀来,夏天居高,亲眼所见,招不留痕,实力不俗!另一方,郡守居然与此人有关,甚怪!
阁楼除夏天、书生及苏愿三人,还有舞者为四,乐师二者,随从若干。他们皆惊,不知如何是好!楼下修罗地狱,唯一出口被郡守挡住,与“杀神”相对,贸然而下,恐与甲兵一个下场!
惊恐突袭,众人乱了分寸,有跳湖者,有蜷缩角落者,有呼天抢地唤母者,一团乱麻。
跳湖者还未落水,被来者手刀一挥,半身而断!蜷缩者相挤,秽物一地,你推我,我踩你,再无人样!书生紧护苏愿,藏于夏天身后,免于混乱踩踏。
“小兄弟,下面情况如何?”
夏天亦不敢过于观望,只敢凭栏侧目,小心翼翼。
却见来者不急,慢条斯理而行,时而袭杀逃窜者。
“好像不妙,这厮没打算留活口…”
一言未绝,又有慌乱者自认聪明,从另一侧跳船,半空身首相离。
“师弟,杀你…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老实把东西给我,我看在幼时为伴,饶你一命。”
“休想!”
郡守嘴硬,誓死不从,倒是急坏夏天——“你服个软,大家都好!”
“哈哈哈哈,师弟,我可给过你机会。”
他与郡守间,只剩三步之距!
手起而落,欲断其手!东西未得手,需暂留其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