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教室前，谢满欢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紧赶慢赶的实验让她很快就把这一错觉抛掷脑后。
谢满欢在原有的步骤基础上，一点点试错，试了不下十遍。
手边的试管架放满了盛有透亮清澈的植物营养液，面容严肃认真的少女捏了捏滴管的胶头。
看着顺着玻璃管滴落的液体，谢满欢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薄汗。
聚精会神久了，头脑一旦清明或休息就会出现短暂的刺痛和耳鸣。
捂住抽疼的太阳穴，谢满欢索性拿起笔记本在本上潇洒记录自己的发现和要点。
她不找麻烦，麻烦循着味找上了她。
实验桌被指节轻轻敲响，谢满欢从字迹间抽空抬起眼，没想到来人会是鞠婉最近的好友小华。
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薄凉的笑意不达眼底：“有什么事？”
近距离看，面前少女即使被薄汗打湿额前的碎发，明亮清澈的眼睛耷拉出几分疲倦，也依旧不减她的美。
小华的心底油然生出羡慕与嫉妒，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收紧。
她的视线掠过桌上摆放整齐的试管和锥形瓶，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一声：“谢学姐，哪怕你是陆院士的学生，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出来提醒你。”
话音落下，不止谢满欢撩起了眼皮，周围看热闹的学员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或暗戳戳或光明正大地看向二人。
小华并不着急吭声，不着痕迹扫了圈班上学员桌上的药剂量。
果然如鞠婉所言那般。
如此，小华的眼里越是充盈讥笑与嘲弄：“谢学姐难道没发现自己萃取出的剂量多少与我们大家不同吗？”
“学姐是个聪明人，怎么还要做钻牛角的事？询问大家的做法与步骤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被她这么一点，恍然醒悟的众人先是看向谢满欢手边的药剂瓶，而后环顾四周，嘴里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有些与谢满欢同样情况的学员满眼错愕地望向趾高气昂的小华，刚要出声反驳她，教室门前响起了走动的脚步声。
老教授脸上的笑在察觉到教室内古怪的氛围时停滞一瞬。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直勾勾落在小华和谢满欢身上：“怎么了这是？”
约莫几分钟，老教授从旁的学员口中听到了由来。
枯槁的手指缓缓滑动胡子，他意味不明地扫过小华，冷哼一声：“初选真是什么人都能进，魑魅魍魉都给我招来了。”
小华脸色一红，气恼羞愤极了：“教授，我说的难道有错吗？按照蒋老师的步骤，为什么谢满欢和我们大家的却不一样？这点难道不正是说明她做错了吗？！”
本就讨厌谢满欢，这下她更是对谢满欢恨极了。
老教授气极反笑，重重拍在讲台桌面：“刚好今天要给你们讲些东西，我看鉴定提前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罢，他低头捣鼓了会儿光脑，发消息让手下有空的学生把鉴定器材送过来。
看出老教授动了怒，小华心里忽地生出几分胆怯，下意识扭头去寻找人群中那抹心安的身影。
站在高个子男生身后看热闹的鞠婉收到目光下，猝不及防地低下头，对她寻求安全感的央求视而不见。
一瞬间，慌乱、惶恐与错愕如海水般排山倒海地扑向小华。
她不明白鞠婉为什么要回避她的目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大脑。
指甲掐进肉里，小华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在心里为鞠婉开脱，或许鞠婉只是碰巧错开也说不定。
送来器材的人速度很快，在走廊窜出一道闪电闪到实验室门口。
看清来人后，大家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提溜着眼睛在谢满欢和鞠婉身上流连。
嘴里喘着粗气的少年脚下没有任何停顿，将护着仔细的器具放在桌上。
祁弄溪并没有着急离开，他在老教授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得到他的首肯后快步转身走下讲台。
来了来了！
所有人心中名为八卦的铃铛叮当作响，显然都知道三人之间混乱的关系线。
感受到灼灼目光的祁弄溪脚步一顿，而后目不斜视地朝谢满欢那处走。
鞠婉眼中的期待落了空，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小半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被女配伤透心的男配还会选择女配！
分明她鞠婉才是最适合男配的女主！
对周围倏然喧嚣的学员视若无睹，祁弄溪站到谢满欢身旁垂眸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满满，我留下来学习学习。”
被八卦视线莫名灼烧的谢满欢下意识偏头望向人群中愣愣出神的鞠婉，眉头紧蹙。
她心里腹诽，男配和女主还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吗？怎么还来找她？不应该第一时间去女主那儿嘘寒问暖吗？
谢满欢以为她的动作轻微，时刻关注她的男生不动声色把她偏头转眼睛的动作收入眼底。
他眸色渐深，对鞠婉更是产生了些许的嫉妒埋怨。
真是碍眼的东西，满满为什么看她不看我？
大庭广众之下，谢满欢不好意思拂了他的薄面，淡淡应声颔首。
既然怀疑她，老教授就率先让她拿着桌上的样本试剂上前。
同时他也命小华带着她萃取提炼的植物营养液。
稳住加速跳动的心脏，小华暗搓搓瞪了眼谢满欢，冷哼一声转身，嘴里小声嘀咕：“走后门一个，有什么要嘚瑟的……”
距离她比较近的祁弄溪指尖动了动，紧盯小华的背影，眼神幽深晦暗。
对于小华的话，谢满欢充耳不闻。
她最在意的，是鉴定的结果。
那一支支试管和锥形瓶里盛着的液体将会改变她日后实验的习惯和方法。
接过两份体积不同的植物营养液，老教授分别举在眼前轻轻摇晃。
颜色相近的液体表面泛起圈圈涟漪。
鉴定的仪器个头不大。
取几滴样本滴入其中，将两支盛有原药剂的玻璃试管分别插到两边，再把盖子合上，按下按钮。
仪器发出嗡嗡的声音，启动了。
滴答滴答的脆响一下下敲动在场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仪器上不断走动的秒数。
“滴——”
长而细的电子音响起，结果出来了……？
扫了眼底下翘首以盼的学员们，老教授眼里闪过一抹哂笑，他好笑似地摇摇头，无声叹气。
就算是从大海里捞出了细沙又如何。
细沙里埋藏的珍珠不过少得可怜。
眼拙的人不仅不清楚，反而还嫌弃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