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员们无声的催促下，老教授慢吞吞地按下按钮。
咯吱一声，仪器自动打开。
呼呼的白色冷气一股脑溜出，吸附在电子屏上，模糊了结果的字迹。
眯起眼睛使劲瞪眼瞧了半天，干着急的学员们也只依稀看到了黑色字体的轮廓。
看着笑眯眯望向自己的老教授，小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自信和勇气嘲笑谢满欢：“谢学姐看到结果后不要伤心，毕竟没有参加过初选就进来的，总会缺点基础功。”
她的话就差指着谢满欢说她一个走后门的，是没有实力的小趴菜。
谢满欢从始至终都淡定得出奇，也就在起初眸子亮了亮。
面对恨不得用鼻尖看人的小华，她轻飘飘地扫了小华一眼，静静等着结果浮出水面。
被人无视的滋味如一根鱼刺卡在小华的喉咙里，她面如菜色地咬紧后槽牙，张张嘴还要再说前被一声声惊呼打断。
心里忽然重重咯噔一声，小华只觉得不安的感觉自胸腔喷涌而出，让她的手指不自觉颤抖。
“这怎么可能！”
一声短促的质疑突兀响起，打破逐渐僵硬的空气。
在人群中的鞠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握拳，身体轻轻战栗。
她紧紧凝视被投放到虚拟屏上的两份鉴定结果报告，被鲜红加粗的纯度率惊到两眼一阵发黑。
瞪大的眼睛暴露在空气里，眼膜变得干涩难受也阻止不了鞠婉狰狞的失控。
直到口腔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才唤醒了陷入魔怔的鞠婉。
垂下眼睑，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叫人无法看清楚她的神色。
小华猛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到结果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发了疯似的挠头，被戳到痛处般跳脚：“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机器出了问题！！”
直到对上老教授压抑愤怒的精明眸子，一盆冷水泼下来，浇透叫嚣的火苗，小华瞬间缄默不言。
即使周围的同班学员没说什么，但那一道道视线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针扎的她满身的疮伤。
小华扯扯嘴角，死鸭子嘴硬：“教授，或许是机器出了问题……我们大家的结果肯定是正确的才对！”
蒋霜的文稿里并未清楚阐述萃取提炼后药剂的体积与量多量少。
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小华重重拍手，焦急地喊道：“一定是仪器出了问题！再测一遍，再测一遍看看！”
越是心虚，声音越是吵闹。
虚张声势在这一刻具象化。
老教授眯起凌厉的眼睛，在小华心跳加速即将扛不住威压气场时移开视线。
他瞅了圈底下噤声的学生们，又看向宠辱不惊的谢满欢，末了叹口气：“既然你还要为自己找借口，那我便用事实告诉你，少数不一定要服从多数。”
说罢，老教授扭头继续操作，全然无视脸色惨白的小华。
他自诩已经很有耐心很和善了，原则问题永远是他的底线。
垂死挣扎罢了。
察觉到到众人暼来的同情等复杂目光，小华感觉自己真的很委屈。
她怀疑有什么错？
况且对谢满欢不满的人多了去了，她只不过主动站了出来而已，又没对谢满欢造成什么伤害。
走后门进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心里安慰一通后，小华梗起脖子，眼眶微红地盯住跳动的数字。
过程对于她来说是真的漫长。
然而第二次的结果还是如此，谢满欢的那份报告甚至还往上涨了涨。
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还会是巧合吗？
脸上的血色眨眼消失殆尽，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小华身子不稳地后撤半步，眼里的光碎了。
她想扭头去寻找好友鞠婉，让她帮帮自己。
可真转过后才发现，鞠婉竟捂着嘴，一脸深恶痛绝地看着她。
小华仿佛听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碎掉了，噼里啪啦在她眼前碎得七零八落。
鞠婉怎么可以露出那副表情，明明是她告诉她的啊……
“嗤。”
有人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在质疑她的不自量力。
小华的眼眶蓄满泪水，漫漫无尽的后悔逐渐淹没她，没过她的头顶窒息灌入鼻腔。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或许鞠婉没那心思，又或许她有那心思，小华苦涩地扯扯嘴角。
事实如一个无形的巴掌抽在她的脸颊，打得她鼻青脸肿。
老教授看着小华默默垂泪，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没人规定多就是正确，少就是错误，不要陷入刻板印象里，也不要再揪住它不放。”
混浊的脑袋终于清明了，小华哭得抽了抽，扭过头饱含歉意地对谢满欢道歉：“……对不起。”
她怀疑自己真的脑子抽了，不然为什么会质疑陆院士的学生？
小华蹙着眉细细想了想，猛地转动眼珠死死盯住那张写满温婉的脸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华沉沉舒了口气，上前几步低声对谢满欢说：“小心点鞠婉，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洗脑了……”
她咬紧下唇，本以为会被谢满欢嘲讽，没想到她却认真点头。
输得心服口服的小华眨眨眼。
本就毫无悬念的结果没有让谢满欢生出多少情绪波动。
本着一并做了的想法，老教授把谢满欢萃取提炼出的植物营养液一个不落地丢进仪器内鉴定。
好消息是，她进步了01。
令人失望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是，她还是没能达到蒋霜的高度。
她也不气馁，脑海里构思接下来要做的事。
小华被老教授赶出了实验室，撤销她参赛的资格。
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迎来了尾声。
等谢满欢回过神才注意到祁弄溪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同时鞠婉也不在班内。
她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摘下戴了许久的护目镜。
揉着酸涩的鼻梁骨，谢满欢半翕眼眸，缓缓吐出一口气。
今晚没什么事，她决定去城西的私人田块走一趟。
拖久了容易夜长梦多。
与此同时，一处不起眼的走廊上，一男一女无声对峙。
鞠婉第一时间跟在祁弄溪身后追了出来：“阿——”
在男生阴郁威胁的眸光中，鞠婉的小心脏惧怕似的一颤，脱口而出的昵称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她脸色苍白地开口：“祁同学，我想拜托你安慰安慰谢学姐，毕竟顶着那样的身份进来，确实容易被大家误会。”
祁弄溪飞速错开视线，仿佛多看她一秒，眼睛就会被脏东西刺到。
闻言，他上扬的嘴角噙着浓浓的讥讽：“鞠婉，有没有人说你真的很虚伪很会装？”
看向面前少女惨白的脸蛋，祁弄溪厌恶地蹙眉，低声威胁：“你敢对她再动一次歪心思，别怪我……”
他微微歪头，脸上挂着阴沉的笑：“毕竟，我可从未说过不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