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王

母王

先前聂甘棠威逼利诱了一顿洛折鹤, 他姑且松口说平安镇可能会有她想要的消息,但为何是平安镇,他却不再多说。

大抵是怕她从他嘴里套走所有消息后直接杀了他, 故而咬着那个线索不松口。

算了, 以后杀他的机会还有的是。

聂甘棠一路打听着一路驾车去往平安镇,还未入镇子, 远远便瞧见依稀浮起星点绯色的群山,连入镇口之处,都栽满了说不上名的花卉。有些花正是盛时, 有些花含苞待放,还有一些植株虽然青翠, 但混在那些红花紫蕊之间,也不难猜出来盛开后是何等绝艳颜色。

聂甘棠喃喃道:“圣子,我好像知道你为何要来此处了。”

濯泉之声自马车中泠泠响起:“将军所知并非全貌, 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如何,将军现在还想杀我吗?”

“你别得意,”聂甘棠放慢车速,淡声道, “你我之间, 杀意与利益本就并存。比起杀了你,我更希望你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夥伴。也请圣子衡量利弊再说再行,走岔一步,两者上下位便会顷刻翻转。”

面对这么明晃晃的威胁, 聪明人都应该表一个惜命的态, 可那人闷在马车里许久没答话, 半响才说了一句:“爱意也是。”

爱意是他个大头鬼!

聂甘棠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说话。

谈话间, 马车慢悠悠驶入了镇中。

聂甘棠下马车赁了一个小院,将洛折鹤和聂云霄安顿好后,便出门打听起平安镇的情况。

果然与她猜测的差不离。平安镇的花卉种植业发达,人们会培育品相好的花株售卖到各地,而一些色彩鲜艳丶易于广泛种植的普通花卉,便会制成花露丶胭脂原料等,卖去其他地方。

洛折鹤发现端倪的那盒胭脂的出处玉容斋,便是平安镇胭脂原料的最大收购商。

到平安镇时,已是下午,租房丶搬行李丶打听消息,这一顿忙活下来,已是晚上。

聂甘棠将顺手买的包子放到了伏桌写字的聂云霄面前,示意让他吃点东西。

聂云霄放下笔,净了手,拿起一个圆滚滚的包子递给聂甘棠:“娘亲先吃。”

“娘亲吃过了。”

“……娘亲不用舍不得的,小团子吃不了很多。”聂云霄感动地说道。

对于小团子的懂事,聂甘棠也很感动,但也有丝丝尴尬。

她真的是吃饱了回来的。

小团子这离奇的想故事能力到底是像谁啊?

聂甘棠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身上。

洛折鹤一头白发散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湛蓝的眼瞳还在直勾勾盯着聂甘棠,她还真以为他死过去了。

聂甘棠走上前,为他松了绑。被绑一整天的人即便被解绑了,身子也是僵的。

他维持着原有的姿势躺了会,半晌,才动了动身子,以一种缓慢而又诡异的姿态下了床,晃晃悠悠坐到聂云霄身侧,伸手去拿包子吃。

小团子自从知道他欺骗了娘亲什么后便瞧他讨厌,哼了一声后拿起两个包子,躲回自己的小房间去吃了。

洛折鹤缩了缩,垂着头安静地吃着手里的东西。

看着怪可怜的。

聂甘棠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把头别到了一边,直到耳边的咀嚼声停下,她才把头转了回来,摸出一边的绳子,示意让洛折鹤过来。

“……别再绑我了行不行,”洛折鹤皱皱眉头,“我都看不了话本子了,好无聊。”

“不绑你,要你再偷偷凿一个洞?”聂甘棠拧着眉头问道。

洛折鹤挪步到聂甘棠身侧坐下,手不干不净抚上了她的前胸,从她怀里掏出来一只小铃铛。

“将军,这回你租的院子里可只有两个房间,难道不是要与我睡一间好看着我?这铃铛我从方才就听得清晰,声响不小,应当是将军买来系我身上防止我逃走的吧?”洛折鹤秀气的长指拨弄了一下小铃铛,说道,“都打算得这样完备,还要吓唬我,将军真坏。”

还不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吓到点有用的,没想到还没开口套话,就被他戳穿了。

“行了,给你系完铃铛就睡觉,这一天风尘仆仆累死了——你脱裤子干什么!快穿上!”聂甘棠伸手按住他的手,震声道。

“我不可以选系铃铛的地方吗?”洛折鹤偏头,眸色失望,“前几日看的《冷情妻主》,女主角便把铃铛系在了……”

后半句被聂甘棠的手捂回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聂云霄同聂甘棠请了晚安,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最后那只铃铛被拴在了洛折鹤躺下后离聂甘棠最近的右手腕上,他新奇地晃了晃手,铃铛清脆作响。

“将军系的这是什么结,看起来好难解。”洛折鹤问道。

聂甘棠闭眼含糊道:“若是好解到圣子随意便能解开,那系铃铛的意义是什么?”

洛折鹤嘀咕道:“也对。”

说罢放了手腕,身子偎在她身侧蹭了蹭,问道:“将军不想知道我因何而知线索在平安镇?”

“当然想知道,”聂甘棠眼睛没睁,轻声道,“不过想要撬开圣子的嘴不容易,我不打算在今晚费心。”

“若我什么条件都不要,今夜便告知你原委呢?”

“那我自然是洗耳恭听。”聂甘棠睁开眼,转身面向洛折鹤的方向。

就在此时,房间里铃声轻动,一双冰凉的手臂缠上了聂甘棠的腰。

聂甘棠垂睫看向面前放大无数倍的面孔,洛折鹤亦擡起下颌仰望着她,盖在他身上的被衾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蹬掉,整个人缩进了她的被窝里。

鬼使神差,她没有推开他。

“将军还记得从前谈情之时,我曾同将军讲过的,我的父卿与母王吗?”

有点印象,但不太清晰了。

聂甘棠蹙眉回忆,洛折鹤也不为难她,自行说道:“我说我的父卿并非母王正夫,而是一个宠侍,将军可记得?”

“嗯,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无比自责提起了他的伤心事。

“我的父卿出身南炎一个显赫的部族,小时家里以培养王夫的规格教养他,他与母王青梅竹马长大,两相情系,若无意外,他是南炎王夫的不二人选。”

洛折鹤徐徐地说着:“但在他到可以成婚的年纪之时,他的部族内乱,惹得南炎生了不小的动荡。后来这部族都被贬去贱籍,父卿也自然被连累了。这南炎王夫,也自然是当不成了。”

这故事讲到这里,和聂甘棠要知道的事好像并无干系,但眼下打断不是时候,她抿唇,继续听了下去。

“他成了南炎罪奴,被卖去了东乾,”洛折鹤圈紧了聂甘棠的腰,说道,“而当时我的母王还只是当时南炎王若干女儿中的一个,的确最有望继任王位,但在继任之前,一点实权也没有。她只能在知道父卿被卖了的消息后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查寻,几年后,才在一处地方将他找到。”

察觉到故事进入正轨的聂甘棠微微蹙眉,开口问道:“平安镇?”

“是啊,”洛折鹤轻声道,“他被卖到了这里,每日的任务便是采下山间的花。”

“她没有把他带回去吗?”聂甘棠问道。

“带不回去。”洛折鹤轻笑道。

聂甘棠蹙眉偏头,满眼不解。

“他疯了,只认他当时的主人,馀下的谁也不认。”洛折鹤平静道。

“疯了?为什么?”

“将军怕是没见过南炎罪奴,在南炎,这些罪奴可没东乾的奴隶一样命被官府护着,稍微惹主子气不顺,命就没了。”

“他来东乾后受了苦?”

“谁知道是来东乾前还是来东乾后呢?母王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神志不清,只知道机械地摘花送花。”

“若是真的在意他,把他打晕了带回去也使得啊。”聂甘棠莫名听投入了,如是说道。

“该说不愧是将军吗?”洛折鹤“扑哧”一笑,而后道,“将军是武将,我母王可是文生,她爱的人她怎么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把他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聂甘棠拧眉道。

“她当然没有一直把他留在这里呀,不然现在可就没我了。”

也对。

“那她是……”

“我那沉默寡言的母王,用的法子像话本子一样浪漫。她在这里住了下来,每日早起跑到山上寻找摘花的父卿,然后跟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盯着他看。”

……小郎君的浪漫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聂甘棠如是腹诽道。

“但她这么一直在田里盯着,会不会妨碍奴隶干活,被那些人的主子给赶出去啊?”聂甘棠好奇问道。

“妨碍倒是不会妨碍,毕竟那山不小,她在旁边,挡不住人干活,也就是好奇她来历的奴隶会多看她几眼。”洛折鹤淡声道,“不过,那花场的主人的确是注意到她了。”

“把她赶出去了?”“那倒没有,母王聪慧,借机在花场找了个差事,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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