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怀瑜问。
秦南乔自顾念念有词。
伊曼吸吸鼻子,道:“张道长这模样过不了子时,主人在做法召禀阴司,想给他借几天寿,但是……”
“大师!”
张瞎子突然打断伊曼的话,涩涩苦笑。
“贫道费尽修为,只为制止恶人借百姓们的寿,如今竟要我去借旁人的寿,我这命不要了也罢。”
“张瞎子你脑子没进水吧!啊?你当这是过家家吗?”
伊曼气得咒骂起来,一根手指头、直戳到了张瞎子的鼻尖上……
“张瞎子你也是修术之人,你不知道召唤阴司的术法仪式一开、就不是能随心所欲的吗?”
“你这个死浑蛋!你想死你来找我家主子?你个天杀的,你怎么这么会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秦怀瑜盯住张瞎子,面色比伊曼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光能杀人,张瞎子早就死几百次了。
殇之垂眉敛目,似在专注什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夏急忙上前,把伊曼拉开了些,轻声细语地埋怨。
“张道长你不要想一时说一种话,眼下,还是想着怎么完成仪式最要紧,伊曼,把话说完。”
伊曼恨恨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来。
“童子尿!阴司那边提出要童子尿,提供童子尿的人,会相对应地被张瞎子借去寿元。”
半夏傻了。
不为在。
童子尿有现成的。
可,借寿不是小事,谁愿意把自己的寿命,就这么轻飘飘地借给别人?
秦怀瑜默了一会,想要退出去。
殇之察觉到他的举止,清亮亮的眼微微动了下,又听到了一个稚嫩却坚定的声音。
“姐姐,给,这是我刚刚尿的!”
一只小小的手,高高举着一个盛着可疑液体的小碗。
不为!
半夏瞧瞧跟着不为身后的丁香,顿时明白。
碗是丁香给的。
丁香平时看着什么除了做饭,什么都不动,但在关键时候,还是挺能解决事情的。
秦怀瑜松了口气,自己差点就、就暴露了……
呃!
二十有三了,还是个没开荤的,也不知道算不算童子?
他这劫后余生的感触万千。
那边,秦南乔已经把符灰加到童子尿里,让伊曼端到张瞎子的面前了。
“喝!”
伊曼冷眉冷眼的,很是没有好声气。
碗里的尿液冒着气儿,还浮了几片细细的符灰。
“这、这怎么喝?”
张瞎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怂了,舌头都打了结。
“喝一口皆一天寿,两口两天,以此类推”
伊曼冷笑。
张瞎子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来找秦南乔前,他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的,要不然也不会拖到最后一刻。
玄煞阵没了。
他知道自己这命是卖定了,也确实是打算等死的。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人性。
他从不知道,在真正面对死亡时,自己却怯懦了,竟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会祝由术的秦南乔……
悔!
可,已经没资格悔了。
伊曼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喝!”
张瞎子:……
想问她,喝几口合适,声音却被她的冰块脸冻结。
这时,秦怀瑜上前一步,仰着脸,垂眸看他,“五天,够吗?”
张瞎子:……
这、这怎么问的是我?
抬眼看看秦南乔,却见她口念不停,密密细汗布满了她的额头和脖颈。
狠狠心。
仰起脖子。
咕嘟,咕嘟,咕嘟!
不留神。
三口喝干了。
张瞎子愣住,把碗底对着天往嘴巴里灌,一滴也没得……
他颓了一般,跌坐了回去。
大半碗童子尿,他若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出个几十上百口都有可能。
三口。
三天。
能做什么?
所以说,命数天定。
伊曼冷冷一笑,转身守护自家主人去了。
秦怀瑜脸色沉得跟谁欠了他要命的债似的,冷冷盯了眼张瞎子,也跟去了。
半夏和丁香瞧着天色,想起刚才自家主人说的话,自去准备一会主人要用的东西。
不为掰着小手指头,低声嘟囔。
“刚才好像是三个咕嘟声,那是不是三口?那师叔是不是就只能活三天了?”
从不多嘴的殇之,冷冰冰地说了句。
“不是只能活,是能多活三天!他这把赌赢了!”
张瞎子面色怆然,低头,压着声音咳嗽,额上的黄符差点掉落,他急忙伸手按了按。
又想到什么,脸刷一下白了。
眼睛立刻环顾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稍稍安心。
却没注意到,眼睛没有看他的殇之,极慢极罕见地勾了下唇角,悄无声息的杀气,一闪即逝。
一直站在张瞎子身侧的不为,急忙踮起脚,伸长了小手为他顺背。
伊曼转眼,恰好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
她什么都没说,但这一声,却比说了什么,更让人难受。
张瞎子的脸,白了又青。
靠着脸皮厚得来的寿命,往后余生,过得大抵都会是这么个滋味吧……
秦南乔缓缓收势。
张瞎子身上的黄符,随之融进他的身体。
伊曼上前,搀住自家主人,肌肤又冰又凉。
蓄阴之体,忌与阴灵接触,更忌与阴司做交易,万一阴司看中的是蓄阴本体,交易不成,阴司就会强行抢夺。
还好,这是主人第一次与阴司做交易,阴司那边的阴人应该是还没察觉到主人是蓄阴体质。
下次……
不!
绝不能有下次了!
伊曼狠狠地剜一眼张瞎子,自扶着秦南乔去侧间调息。
张瞎子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显出些许担心。
秦怀瑜走两步,挡住张瞎子的目光,睥睨地看着他,“听闻,道长与陈大夫的交情,十分亲厚?”
张瞎子脑子急转,一口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好一会才回话。
“不敢欺瞒秦少爷,贫道修为不足,受了那东西的蛊惑……”
“道长怎么知道陈大夫是那东西?”
“……”
张瞎子自知失口,说不出话来。
秦怀瑜冷冷地笑。
“陈大夫是尸虫的事,除了我秦府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从不曾外传过,张道长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瞎子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怀瑜心中怒气更甚,还想糊弄我?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恨不得把一个人的心脏,剖出来看个清楚。
然,事关自家大嫂的声誉。
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