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24.公孙瓒（四）
“你是男孩子吧？”
刘备没有说话。
听到董卓拆穿自己的身份，刘备笑了。
他笑得就像一朵将要凋零的雪莲花。
纯洁且坚强，无人呵护，将要在冰天雪地里开败。
尽管，眼神里透出拒绝的意味，似乎十分坚韧。
但董卓却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刘备的苦衷。
这十分可怜。
很多年前，董卓唯一的女儿，和刘备现在的岁数一样。
同样的病弱，同样的要强，同样的可爱。
曾经何时，董卓逼迫柔弱的女儿练武。
女儿她并没有和董卓一样，健壮到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的体质。
西北来的寒风轻轻一吹，女儿就会站立不稳。
董卓逼迫女儿要和她一样强大，女儿去做了，但是做不到。
董卓舍弃了女儿与丈夫，转而去寻找更好的种子，希望能生下强壮的继承人。
甚至不惜借扶风马氏的种儿，向皇甫嵩的姨夫马芝求爱。
女儿与丈夫无奈之下，离开了雁门，去了长安。
可从那之后，董卓似乎受了诅咒，无论与多好的男人在一起，也无法孕育强大的后代。
万般无奈下，董卓只能决定重新培养女儿做官，于是追到了长安。
到了三辅后，才从丈夫口中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在生下孙子董白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死在冬日的凛冽寒风中。
董卓想要守护这个纯洁的少年。
就如当年，她没能在冬日寒潮手中保护自己的女儿。
这是心里的疙瘩，多少年都没能解决。
她解下了穿了三四年的羊绒大衣，披在刘备的身上。
刘备在她的怀里不住颤抖着。
她的保护欲被刘备的一个绝望的眼神，彻底点燃。
“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的样子，侍中请不要勉强自己。”
刘备惨笑着摇了摇头。
“我，我是男孩子？董太守在乱说什么。男孩子怎么能做官？”
忽然，董卓的手，探了下去。
表情一怔。
湛卢？！
“啊，你，你无耻。”
董卓被刘备打了一巴掌。
但她依旧是一副凉州大豪杰的面孔，石头一样的硬。
甚至害怕刘备那柔软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会不会和打在石头上一样疼。
“侍中见谅，侍中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告诉卓，卓就算做不到为侍中分忧，说出来，侍中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刘备紧了紧董卓披在他身上的大衣，从董卓怀里离开。
“本官没什么苦衷，董太守想多了，本官，本官只是有些累了，刚才在董太守怀里歇一歇，太守为朝廷再战场上浴血厮杀，朝廷理所应当要封赏太守，本官也很感谢董太守，马匹的事情，本官做不了主，但本官一定会努力给董太守一个交代。”
听到刘备那满怀苦衷的语气，董卓的心都要碎了。
“这些无所事事的洛阳公卿，竟然为难一个可怜的男孩子！！”
她捏紧拳头，一拳打在凉亭的柱子上。
积雪簌簌而下。
“欺人太甚，我这就去弹劾她们！”
“不是的，董太守，没人逼我。”
刘备也把眼睛转了过来，拉住董卓的胳膊。
“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出身宗室，如今家族人丁单薄，如果我以男儿身出来做官的话，门第会没落。请……请董太守见谅，让我一个男子，怠慢了太守。”
董卓的眼睛迎了过去，就像老虎看到肥羊一样。
似乎有那么一刻，可以抓住刘备的心。
刘备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又把董卓松开。
董卓取下腰间的马鞭，交给刘备。
上衣脱掉，露出结实的肌肉，转过身来，露出发达的背肌。
她背对刘备，单膝下跪道：“侍中是帝姬的人，若下官得罪了侍中，请侍中责罚下官。”
当她握紧拳头的时候，背部肌肉化作一张老虎的脸庞，似乎一口就可以把人吞掉。
看着董卓结实的后背，刘备摇了摇头，“太守哪里话，你我都是两千石大员，分什么上官下官。”
董卓也摇了摇头，目光正直地看向东方的太阳，一脸伟光正地说道：“侍中追随帝姬左右，自然是上官，只是下官看到侍中，并非是存在什么男女之情，而是想起了，下官那苦命的女儿。”
刘备绕到董卓面前，却扶不起董卓。
甚至因为昨晚被文若掏空的缘故，一个踉跄又倒进了董卓怀里。
董卓忙把刘备接住。
“侍中……”
“董府君……”
“卓是读过书的人，也知道孟子说过，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卓对侍中只有恻隐之心，不敢有丝毫僭越。”
“可府君，终究是为了骥禄厩的五千匹好马来的吧？”
董卓很想说不是的。
但她必须从刘备这里分到更多的马匹。
太尉府已经收到了五千匹健马。
决定一千匹调给禁军，一千匹分给并州丁原，三千匹分给凉州军。
她和皇甫嵩各自只有一千五百匹马。
皇甫嵩拉不下脸，但她的脸皮比皇甫嵩厚，肯去求朝廷要马。
不然，她就没法压倒同僚皇甫嵩。
马是西凉军的生命线。
更是她的生命线。
皇甫嵩可以没有马，因为皇甫嵩比她更知兵。
她董卓只有握有更多的战马，笼络豪杰，才能在西凉大地与皇甫嵩一决高下。
“董府君为国效力，些许战马应当为府君奉上，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满朝公卿都不愿捐马，这些马已经是朝廷尽力筹措的结果了，为此朝廷已经得罪了幽州豪族，董太守不会不知道吧。”
董卓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她更知道，宦官当了恶人。
宦官背后是谁。
自然是帝姬。
有了帝姬支持，西凉军才打得起仗，才有军饷用。
不然，凉州肯定要落入羌人手中。
董卓靠自己也养不起部队。
现在的董卓自然是忠于朝廷的。
“汝南袁氏，荥阳郑氏，南阳张氏，博陵崔氏，她们都有良马无数，为何独独要朝廷捐马，难道这朝廷只是刘氏的朝廷，这朝廷不是大家的朝廷吗？若非汉室庇佑，岂能叫公卿士族荣华富贵，难道公卿们就没有为国效力的责任。”
董卓也深感认同，她是六郡良家女。
朝廷征禁军，多在六郡征召。
她早年就是羽林卫中的一员，为国效力分所应当。
可那些士族公卿，像皇甫嵩，有世家大族的庇护，一到军营就是军官。
她呢？只是个士兵，只能在战场厮杀，才混到今天的地位。
“董太守可见过这些洛阳公卿，哪个真的上了战场，为国效力的？”
确实有效力的，不多。
“她们不肯出战，那让她们出马，也是应当的吧。”
董卓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但她能拿到比皇甫嵩更多的军马粮饷，却靠的是汝南袁氏的关系。
而汝南袁氏薅的是朝廷的羊毛
“如果有一天朝廷无马可用，这批马，自然可以交给将军。但如今士族之马多余朝廷，朝廷如果放马将军，又该如何自保？”
董卓很明白朝廷的困难，刘备说的，她早就想过很多次了。
但让士族豪强出马，无异于铁鸡拔毛。
刘备主动伏在董卓怀里说道：“董太守，帮帮朝廷吧，现在朝廷需要太守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