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7.公孙瓒（七）
时至今日，已经是边军巨擘的董卓，双手沾满了凉州羌汉的鲜血。
策马奔驰在荒凉的大地，身后是数百名沦为俘虏的羌族男丁。
她把夺来的男人与财物，尽数分给肯追随她的羌帅与汉将。
凡是听到女豪董卓的部曲将要到来的羌人与汉人，没有人不心惊胆战。
董卓用行动证明，无论是羌也好，汉也罢，自己的立场始终是在强大富裕的朝廷这边。
她的部队中既有六郡良家出身的豪杰，也有来自羌族最强大战士。
因为羌人般的行事作风，她在世人的心目中是一个标准的羌式汉将。
董卓的老上司，凉州三明之一，敦煌郡出身的张奂。一直致力于民族融合。
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即使被朝廷放逐，依旧坚持在凉州羌地大肆推广农耕与儒学。
青海湖四周的羌人如今都追随张奂，开始用汉语说话，说话的时候，还能引经据典。
董卓却把汉化的羌人一一杀害。
理由正如她后来，认为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于是杀掉了相貌猥琐的少姬。
董卓觉得，羌人就该有羌人的样子，搞什么汉化！
然而董卓真的很喜欢彪悍的羌族文化吗？
并不。
一个生在颍川，长在颍川，从小接受儒家文化熏陶的羌人。
就算她回归到羌汉混居的凉州陇西郡，也会有诸多不适。
至少年过五旬的董卓受不了老家人的体味儿，
每次老家的羌人豪帅邀请董卓同床，董卓都要拿出两个干枣，塞住鼻子。
刘备能从董卓的羊皮袄上闻到洛阳公卿常用的熏香。
董卓的心在大汉，但董卓更喜欢羌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能用拳头，就少用脑子。
只有拳头不够大的时候，脑子才有用处。
……
……
雪又下了起来，一片片落在董卓的身上。
刘备不顾这些雪花，从后面环住董卓的脖子，慢慢依靠了上去，呼吸也渐渐深沉。
董卓微微扭头，才发现刘备靠在她的背上睡着了。
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让董卓再一次想到自己那个比汉人还像汉人的女儿。
刘备的温度一点点传递到董卓的后背，董卓很喜欢刘备给她的触感。
原本因寒冷而紧绷的肌肉，此刻竟然冰消雪融般的柔软下来。
现在的董卓有些困，想抱住刘备，想和他在这间小小的凉亭温存一会儿。
年过五旬的董卓有男女欲望吗？
当然有，如果刘备只是个普通的小男孩儿，没有别的额身份。
那么今晚刘备就是喉咙喊哑，董卓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必定会两只手分别抓着刘备的小腿脚踝，朝着左右两边用力分开。
一定要把这个爱撒娇的小家伙调教成自己羊圈里最听话的羊羔。
但董卓的脑袋里，依牢记着一些原则。
——在洛阳，尽量像个汉人。
——尽可能要像个士族那样优雅。
刘备想不到还未发迹的董卓，竟然可以这么矜持。
不愧是东汉末年最可怕的女人。
……
……
“董太守。”
“下官在。”
“不需要太守你做什么，等一下袁太仆来了，能叫本官稍微借用一下太守的权威吗？本官用本官的清白，保证不会损害太守的利益。”
董卓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刘备用手背封住她的嘴。
不是像家里养的羔羊，极尽谄媚，毫无自尊。
而是自己的孙儿董白，有点儿小无赖，透露出亲人般的依赖。
“太守，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一样可靠。”
母亲吗？
董卓也不禁有些迷糊，世上怎么有如此惹人疼爱的男孩儿？
不是董卓征服了他。
而是他在攻略董卓。
董卓很喜欢被他主动亲近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做一个尽职的母亲，弥补她对女儿的遗憾。
……
……
一只赤毛猴子，端坐在袁基的肩膀上，向着寂静无人的雪中洛阳张望。
头顶一把轻盈的小伞，袁基踏着满地冬雪，跟随小黄门来到西园的凉亭之中。
忽然猴子停住了，跳下袁基的肩膀，袁基却没有跟着猴子离开。
小黄门是帝姬的眼线，因此袁基的一言一行都显得极为正派。
进入西园之前，袁基已经知道董卓早就到了。
因为她在西园外的马厩，看到一匹高大的红马，马鬃如焰，口吐白雾，如同一头赤色的老虎，对她怒目而视，似乎是在怨恨袁基把自己抛弃。
袁基认得那头马。
两年前，她担任太仆的副手，中车府令时，西域曾经进贡过一头如老虎般神骏无比的赤马。
马名叫红虎，很直白的名字。
由于云台厩的马匹中，没有一匹马的毛色，能与这匹马搭配的宝马。
因此这匹马也就“没有资格”成为帝姬车驾的御马。
这匹西域进贡的神骏，还没来得及被帝姬见到，就已经被袁基私下收入囊中。
她对这匹红马极好，如同对待高贵的门客一样，专找三个马仆照顾赤马的起居。
甚至为其命名为“赤菟”。
其中“赤”是说马的毛色，“菟”是指老虎。
自己肩头这只用来防备马瘟用的“火猴”就是专为“赤菟”准备的弼马温。
赤马性格高傲，顽劣不堪，无论怎么好言好语地管教，都不能使它为人所用。
由于不能骑它上街，袁基觉得这匹马留在自己身边是浪费粮食，便把这匹马转赠给了姨母袁隗。
袁隗、袁绍、袁术也都无法降服这匹马。
最后降服这匹烈马的不是别人，
正是袁隗的掾属董卓。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董卓驯马的凶悍。
董卓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赤兔的脸上。
赤兔卑微的模样，那种野蛮人特有的狰狞，让她印象深刻。
“什么红虎，你她爹的就是个废物兔子！”
“赤兔！”
“你从今天起给老娘叫赤兔。”
“听见赤兔这两个字，你她爹的敢不起身，老娘一拳打死你！”
赤兔看见袁基就像看见了救星，忙躲在袁基的背后，发出委屈巴巴的声音。
董卓揪住赤兔的耳朵，扯到袁基的身前。
袁基没有救它。
赤兔像个无助的孩子，双目含泪，跪倒在董卓面前，忍受董卓的拳打脚踢。
如今的赤兔，跟随董卓，驰骋凉州大地，饮过人血。
它盘踞在马厩，如老虎般吐出腥臭的血气。
同厩的马匹，全都四肢战战，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