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便宜房子就是在这栋楼里？”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栋外观充满西洋风格的小楼外，仰头打量着。
“对的莫先生，就在这儿的三楼，我带你上去看看吧。”
男人把抽到烟屁股的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懒洋洋道：“行，那就去看看。”
在房东大叔的带领下，男人走进小楼，踩上颇有年代感的木制楼梯。
这栋小楼的楼梯又陡又窄，上下楼的时候只适合一个人走，如果迎面来了人，只能侧着身小心避让。
到了三楼那一层，大叔站在走道最后一间房的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费力转了两圈才打开门。
“这门锁怎么回事？”
“这锁孔里有点锈了，不过你放心，我待会就拿油润滑一下。”
大叔笑呵呵说着，然后走进去：“莫先生你看看，其实这间房的状态保持得不错，虽然是老物件但是上几任的屋主都很爱惜。”
男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的确里面的陈设不算新，但是都保养得当，而且看起来舒适又有品味，很符合他的要求。
“还不错，那行，我就租这间了。”
房东大叔立刻掏出租赁合同，递到男人面前，男人翻看完，从自己的西装兜里拿出钢笔，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莫文禹。
他随身东西不多，只有两个小箱子，第二日就拎着东西入住了。
他收拾好东西，又慢条斯理地开始打扮自己，三件套西装，外套口袋里塞一条丝绸方巾，手腕上扣一支欧米茄的腕表，又在自己身上喷了一点西洋男士香水。
转眼一位风流倜傥的绅士就出现在穿衣镜前，他满意地打量自己，然后微扬下巴出了门。
关门的时候，走道里有个身穿女中校服的年轻女孩，手里还捧着两本书，她见了莫文禹，不知怎么的就红了半张脸，垂着头赶紧掏钥匙准备插进隔壁房间的锁孔。
但她大约有些慌张，钥匙铛啷一声摔在地上，正蹲下来去捡，就已经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拾起来。
莫文禹微微笑着，替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你好，我是刚搬来的新邻居，我姓莫。”
女孩窘迫不已，细声细气地说：“谢谢莫先生，我是崇德女中的学生，姓翁。”
莫文禹温文尔雅道：“崇德女中是教会办的中学吧，那你岂不是要学洋文？”
女孩点点头：“是，我们要学法文。”
莫文禹笑眯眯地夸她：“真是了不得，日后说不定是大翻译官呢。”
女孩被他夸得从脸红到脖子根，莫文禹朝她摆摆手：“很高兴认识你啊翁小姐，我先出门了。”
女孩红着脸看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而莫文禹本人走到小楼外，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
“先生，要去哪儿？”
“你们这儿最红火的舞厅在哪儿？”
“那肯定是东大街的维纳斯舞厅，洋人开的，是现在咱们城里最时髦的地方。”
“好，就去这儿。”
维纳斯舞厅两年前在麓城东大街落成，背后是洋人资本，也舍得砸钱装修。
西洋风的建筑在一众中式商铺里鹤立鸡群，大理石台阶、花岗岩地板、彩色玻璃窗户、金碧辉煌的穹顶以及富丽堂皇的内饰，无一不是给人以震撼的视觉享受。
人们痴迷维纳斯舞厅，不仅仅因为这里时髦新派，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儿还有整个麓城最妩媚妖艳的一批专业舞女。
和别处不同，这儿的舞女要上岗得经过严苛的选拔和培训，只有通过考核后颁发了伴舞证，她们才能正式在维纳斯舞厅亮相。
莫文禹下了黄包车，整整衣服，抬步走入维纳斯舞厅内。
他相貌生得俊朗，又是时髦的打扮，通身风流气度，刚进去没多久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对这样的地方驾轻就熟，和前来攀谈的女人娴熟地调笑嬉戏，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不少共舞邀请。
“这首曲子我很喜欢，要不要一起跳支舞？”
穿着紫色绣海棠花旗袍的俏丽女子眼波流转，她烫了一头小鬈发，红唇艳冶，红宝石的耳坠在灯光下折射璀璨迷离的光泽。
莫文禹握住她的手，在她白皙手背印下一个轻吻：“当然，和你这样美丽的小姐跳舞是我的荣幸。”
两人牵着手滑入舞厅中央，随着乐曲相拥着晃动身体，男士香水和女士脂粉的味道相互杂糅，碰撞出一股暧昧幽微的味道。
“莫先生不是麓城人吧？听你的口音不像，从前住在哪里？”
女子和莫文禹挨得很近，似乎是依偎在他怀中的姿势，说话时吐气如兰。
“郁小姐真聪明，我确实才来麓城不久，先前是住在岚城。”
莫文禹一手轻掌着她纤纤细腰，一手握住她柔软无骨的素手，在她耳边柔声说着。
“原来是岚城人，怎么跑来这么远的地方？”
“我这人天生爱流浪，一处风景看腻了便想换一处。”
“哦？那麓城可有你看中的风景？”
“麓城最美丽的风景，此刻不就正在我的怀中么。”
莫文禹笑得风流倜傥，他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专注看人的时候极深情，撩得人心尖发烫。
旗袍女子在他怀里吃吃地笑，美目流转，好似一朵摇曳的美人花。
他们跳了一曲又一曲，直到凌晨两点才停歇。
走出维纳斯舞厅的大门，身后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此刻的长街夜色深浓，店铺闭门，行人寥落，唯有这一处人间销金窟仍旧醉生梦死。
“时间不早了，郁小姐要如何回家？”
“无妨，我有司机来接。”
莫文禹顺着对方的目光方向看过去，果然街对面停着一辆汽车。
他挑了挑眉，在女子脸颊落下一吻：“今日认识郁小姐真开心，期待与你下一回再跳舞。”
“我亦很开心。”
女子扭身走向汽车，一身紫色海棠花旗袍下是一双漆皮红舞鞋，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声响。
目送对方离开后，莫文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回到了租住的小楼。
简单洗漱一番后他疲倦地躺倒在床上，将睡未睡之时，一阵充满节奏的舞步声从楼顶传来。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