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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屏住呼吸,手随意乱摸。
摸到一物,却是一盒她用来易容的蜜粉。
病急乱投医,她将粉盒扣在手中,只待青纱帐被宛王撩开,她就送他一份大礼。
等到他粉尘蒙了眼,她再趁乱逃走。
没逮到她真人,事后抵死不认就是。
和尚也已蓦地站起,飞扑而至。
“阿兄,你这样热情,我可消受不起。”楚鸿雨调笑道,手中可一点不慢。
青纱帐高扬,往两边分开。
他正待要笑,漫天粉尘飞扬。
楚鸿雨知道厉害,袍袖一挥,挡住眼目。
玉京乘机就溜。
却被一只手拖住。
“放手。”她将嗓子压低,变声道。
楚鸿雨一只袖子掩住眼目,另一只手拖住玉京,还只管笑道:“放不得。放了,就不知,是哪个小贼,潜入阿兄帐中偷东西了。”
他低低一笑:“嗯,窃玉偷香,也算是偷罢。”
玉京又急又气,掌中就要贯注真气揍他,却又有些迟疑。
这位是东楚的二皇子,本来就觊觎南越国。
如果知道自己身份,只怕立即就会以南越公主,暗杀东楚皇子当借口,攻城略地。
她的掌风要下不下。
和尚已经冲了过来,想将玉京救走。
楚鸿雨静静站在原地,任他大掌落下。
和尚怔了怔,反而思量他到底是什么用心。
大袖飞舞,粉尘被吹散。
楚鸿雨正要放开挡住眼目的袖子。
玉京春水盈盈的眼,如瀑般的青丝,还有那张容色倾城却又绝似孟玉天的脸,每一样都昭示出她的身份。
她不敢睹,身为野心勃勃的皇子,对南越国没有线报。
千钧一发之际——
窗格处。忽然冒出袅袅青烟。
楚鸿雨正好拿下袖子,立即有青烟灌入他口鼻。
“不好!”他暗叫一声。
这烟十分蹊跷,绝对不是什么好烟。
还没想完,就觉头昏眼花,站立不稳,“砰”一声摔倒在地。
临昏厥前,他隐隐约约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春波粼粼,好似一池春酒,让人忍不住想醉溺在其中。
等他再醒来时,阳光正煦暖地照在他身上。
栀子花香阵阵。
鸟语声自枝头传来。
楚鸿雨缓缓睁眼,扑入眼帘的是极雅致的一间禅房。
他睡的床都是沈香木所做。
雨后初晴的空气,清新得心旷神怡。
他沈默半响,自床上坐起。
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通泉寺为他准备的贵宾房中。
月白色的锦袍,就挂在床前的木架上。
香炉中,青烟袅袅。
青烟!
他蓦地走了过去,仔细一嗅,却十分失望。
这香是名贵的沈水香,但对于出身皇家,从小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皇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昨夜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他所做的一个离奇怪梦。
但是,那双盈盈欲语的眼睛,也只是一个梦么?
他的笑容有些淡。
过了好一会,他才推窗,招呼过来一个小沙弥:“小师父,圣僧和玉京小哥呢?”
小沙弥恭恭敬敬道:“一大早,圣僧就同云舟老大人,在寺外摆了几张桌椅,为鲤城百姓义诊。来的人好多,大师和老大人忙不过来,合院师兄都去了外头帮忙,玉京小哥也在其中。”
他是被老方丈留下来,等着贵人醒来,听其吩咐的。
楚雨鸿一听义诊已经开始,立即推门,往外走。
走出一半,忽然又退了回来。
他检查了检查,全身上下,连个伤口都没有。
静静站了一会,柳叶眼中光芒变幻。
忽然,慵懒的笑容,重新浮上俊美的脸。
他洗漱后,重行穿了一件紫色锦袍,将束发的玉冠戴得端端正正。
这才大步往通泉寺外走去。
通泉寺外,人山人海。
听说医术最高明的圣僧,宫中的老太医联袂为百姓义诊,鲤城半城人都来了。
不少大病的患者,孝子们背也背了过来。
富者希望求得延年益寿的丹方;贫穷人家,却是积年的病,舍不得看医生,病越积越重。
遇到妙手神医,还看病不要钱,人人都一大早就往通泉寺跑。
生怕人多了,轮不到自己。
红色的寺门外,一左一右摆着两张长桌,十数张条凳。
和尚与周云舟一人坐在一张长桌后,桌上有号脉用来枕手腕的脉枕。
有针灸工具,也有艾灸工具。
另有一张小桌,和尚身侧,坐的是玉京。周云舟身侧,坐的是他的药童。
他们开方,两人就快速誊写。
病人家属,拿了开的药方,千恩万谢,跑下山抓药。
两人医术十分高明,只是小症状的,往往当下施针,针到病除。
一时半会医不好的沈屙,他们也想尽办法,缓解病人的病痛。
一时间,到处都是感激涕零的声音。
就连玉京,在眼见着满地病痛的人间苦况,耳听着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恩声,都感受到了从前从没体会过的意义。
能让一个个奄奄一息的生命,重新变得鲜活起来,解世间一切苦厄。
和尚,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