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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东城银砾长街,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

这一条街,只有一座府邸。

虽说只是一座府邸,却是画栋飞檐,连屋接甍。大小院落足有十多座。

房屋多不胜数。

朱红正门前蹲的石狮子,都有时人戏说:想进门,都得先孝敬石狮子钱币,否则进去了,就再出不来。

单听市井传言,也知人们畏之如虎。

这金碧辉煌的所在,就是御赐国师府,也是国丈府。

此刻,国师府中到处都是一片素白。

门楣上,屋梁上,连门口的石狮子上,都系着孝帛。

雪白的布条,风一吹晃晃荡荡,仿佛阴风阵阵。

整个府邸都安安静静,却不时有宾客上门。

送上贵重的礼品,行了大礼,说几句节哀。

朝中百官来了一大半。

只见,屋宇正堂,有个一身雪白孝衣的老者,白发如银,却还在坚持迎客。

来一个人,就哀哀痛哭。

答谢还礼。

这人,正是当朝国师,皇帝的老丈人慕容狐。

宾客们无不劝慰感叹。

府上的侍女,仆从也都着了素衣,一点妆容不许化。

为迎客和祭奠的各种物品奔走操持。

两个侍女手捧果篮,新摘了许多水灵灵的水果。

自小门盈盈而入。

一路上,边走边议论。

只听,其中一个年纪更小,形容更娇俏的感概道:“我们姐妹几个,就以簪花生来命苦。打小就死了亲娘,后娘将她几经发卖。被我们爷买回了府,谁知,才享不久的福,就一病不起了。”

她叹了口气,又道:“谁又料得到,国师爷真正重情重义。簪花都要大去了,为了她去得风风光光,临终前,被他收作义女,享如许多香火,得一个九泉下富贵。下辈子都有望了。”

“只可叹,国师爷竟肯为我们这些作奴婢的,担这样一个虚名。”

她的语声竟有几分羡慕。

如果,她也可以做国师爷的义女,今天来的客人,见着她,还得行礼,她都可以算是皇后的姐妹,该是多风光一件事呀!

年纪更长一些,面容更沈稳那位,只是冷淡一笑,并不出声。

先头那位也不管她态度如何,继续羡慕:“我都偷偷看过了,只是陪葬的礼单,就有好长,好些珍珠玉石。只怕簪花,都没想到,临死还有这样一场富贵。”

她又随手举起果篮中的荔枝,艳羡道:“就说这现摘的果儿,大老远快马自三十里外的庄上送来。咱们江都的荔枝,软滑多汁,听说,以这种凤花最为香甜。雪月姐姐,你可曾尝过?”

她说着,说着,口水都快下来了。

两人已渐渐走到僻静的假山后,丫鬟雪月才一声冷笑:“新桃,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几个荔枝算什么?”

新桃委屈巴巴地扁嘴:“那什么才算了不起?”

雪月冷笑道:“你羡慕陪葬的礼单,和果篮中的果子。可知,来吊唁的尊贵客人们,又送来了什么?”

“送了什么?”新桃眨眨眼,问。

雪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只说两件你听。最风雅的,是唐代李思训的一幅金碧山水,仿佛叫什么《春山图》。”丶

新桃不以为然撇了撇嘴:“不过是一幅破画儿。”

“一幅破画儿?你可知送它的人,是长公府家的驸马,清流中的首领,琅琊王家的人!”

一听着几个头衔,新桃也不由咂舌:“驸马爷啊,他送出手的东西,肯定贵得很。”

雪月冷笑道:“这幅画换几千个你,你的好国师爷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新桃不说话了。

雪月却还有话讲:“这些礼物中,最贵重的,却是光禄大夫送来的一顶金冠,上面宝石加珍珠,都有几千颗!”

新桃更羡慕了:“簪花真是好命,死了都可以戴这样尊贵的东西!”

“她能戴才怪!”雪月脱口而出,自知失言,忙用话语掩盖。

哄得新桃同她分作两路,一路果篮奉宾客,一路却去换灵堂贡果。

等小丫鬟走得远了。

雪月朝灵堂走去,走着,走着,忽然长叹一口气道:“簪花如果知道,自己这条命,用来给人敛财,只怕都得气活了。”

她朝着新桃的背影,讪笑一声,道:“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你知,簪花进府邸时,根本就没病,如今,不到三个月,却死的不明不白,不知还羡慕不羡慕……”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最后,四顾周围,生怕有人听到。

慌忙拎着果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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