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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沈,皓月当空,粼粼波光涌动。
和尚却没心思欣赏。
一桨,一桨,不停地与海浪相击。
直到力竭,他才停下。
凉风吹拂送来一个声音。
和尚蓦然回头,却并没有看见期待中的人。
大海空茫,舟行碧波。
船尾只有他自己,周遭只有风浪声和桨声。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随风飘来。
有人睡着了。
和尚认得出,那是玉京的声音。
明月皎皎,照彻船尾。
和尚忽然站起,将大桨放在甲板上。
循声去找人。
走到船身中部,还未进船舱,在风帆阴影下,和尚发现了玉京。
她已经睡熟。
巴掌大的小脸微微皱着,鸦羽般的长睫,将那双永远含着水波的大眼睛敛住。
平时过分艳丽的姿容,在熟睡后,是种别样宁静的美。
她睡得很不安稳,手还拉着两侧的衣襟。
身体发颤。
虽已是初夏,夜晚的海风还是很凉。
她瑟缩成一团,睡在巨大风帆下,显得可怜巴巴。
“阿京,怎么不在舱房睡?”和尚轻唤。
他自己立即有了答案。
这鸟船,比不得使团楼船,没有独立舱房。
大舱房中只有一张长榻,是巨大的通铺。海上短途作战的士兵总是同吃同睡。
李客领水军,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涯。
他受了重伤,在榻上起不了身。
如果大家都是男子,可以挤挤通铺。
玉京却是女郎,且是被李客觊觎的南越公主。
自然不愿和他一个舱房。
吃饭的时候,她同和尚又不开心,一直在生气。
所以,也不愿意来船尾,就一个人缩在风帆下睡。
一连七日七夜的操劳,早将她的精力榨净。这样冷,她竟然真睡着了。
“阿京。”和尚担心她受风寒,又唤。
玉京睡得正香,只有悠长呼吸声,回应和尚。
他站了一站,脱了僧袍,只馀中衣僧裤。
伸手抱起玉京,用僧袍将她裹紧。
和尚一路将玉京抱至船尾,她的脸庞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被冷惨了的玉京,甫一接触到暖洋洋的躯体,她整个人闭着眼睛蜷缩进他的怀抱。
和尚低头看一眼怀中人,微微一笑,将她裹得更紧,不让一丝凉风吹袭。
他坐在船尾远眺,只觉海波明月,都分外皎洁。
不知过了多久,和尚也沈沈睡去。
深夜。
玉京自温暖中醒来,她微微一动,雪白僧袍滑下。
她这才发现置身在温暖怀抱中,一擡头,就看见和尚。
睡颜精致如雕刻,白色的僧袍衬得他更加清润明净。青竹般的气息好闻得让人沈溺。
迷迷糊糊的玉京安心伸出手,环住他,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睡了好一会,蓦然惊醒,终于发觉不对。
她四肢并用,想从他怀抱中爬起来。
这样一折腾,和尚也醒了。
“阿京,什么事?”他的声音还有浓浓的鼻音,给和尚增添慵懒的性感。
玉京嘟哝:“你不是想说你是和尚么?和尚可以抱着女郎?”
和尚呆了一呆,一直护着玉京的手松开了。
海风吹拂,凉意直钻单衣,贴体寒凉。
玉京忍不住战栗。
她伸出手,不由分说抓住和尚的手,恢覆原位。
和尚一滞,任她拖着没有动。
他垂目看向近在咫尺,艳光灼灼的脸,低声道:“阿京,等船到了鲤城,我就找护卫送你回南越国。”
玉京不敢置信地偏头看着他,心中又惊又怒,还有万般委屈。
和尚这是翻脸不认人?
她蓦地放开和尚的手,手脚并用要从和尚怀里爬起来。
和尚忙一伸手,将她拉住。
大手牢牢握住小手。
玉京冷声道:“大师既要赶我走,好回去继续当你的圣僧,又拉住我做甚?”
她从他只吃素菜起,就不开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根本不承认他破了戒。
食戒如是,色戒也如是。
他都当做完全没有发生。
玉京自来骄傲,越想越气,拼命挣扎着要走。
和尚苦笑:“我哪还有脸面当甚圣僧……欠般若寺的交代,我必须去还。如此番侥幸还能活……。”
玉京惊疑不定,看向他:“做甚就不能活?不当和尚,般若寺还要人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