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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玉京笑吟吟问他。
身为皇室中人,她向来不怕别人有企图。
有企图,就是可以用他想要的东西控制他。
逐利者,利诱。
好名者,崇名。
胆小者,威压。
如李将军这样穷兵好武,极度渴望功勋的,渴望的就是施展拳脚的天地。
他一直接近她,威胁她,不就是可以招揽为南越国所用的意思?
无论其人品性如何,他的武功丶智谋丶练兵的经验,确实样样都显示:他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她心中念头,轮转如电。
李客目光炯炯看着她,笑得比她还要开心:“小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一双丹凤眼,黑黝黝照影出玉京模样。
玉京想起几次三番,他对自己提出的裙下臣的索求,心中正思索要怎么应付。
和尚一纵身将玉京护在身后,手中还拿着长桨。
玉京自和尚背后探头,笑意不改:“李将军,你最聪明,如果你真要揭穿阿京身份,根本就不会说出来。尤其不会选择现在就说。”
“哦?现在又有何不同?”李客的笑不达眼底。英俊迫人的脸,气势也迫人。
玉京不怕他,指指和尚手上的长桨:“死人可不会说话。”
“你身上伤都没好,如果不慎落水,只怕游不过鲨鱼。不过你放心,到了鲤城,我一定会好好宣扬你舍身忘我,勇救圣僧的大义。”
李客的目光更加幽深,他一瞬不瞬看着玉京。
春波盈盈的眼并不退缩。
李将军仰头大笑:“公主娘娘好狠的心!”
和尚皱眉:“你们不用尔虞我诈,试探来试探去了。有话就直说。”
李将军笑意顿敛,恭恭敬敬给和尚行了个礼:“我只有一事相求。”
和尚怔了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是一个……”
说到一半,他回首看了看玉京。
看着那双水波盈盈的眼睛,“和尚”两字,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李将军:“此去般若寺,你岂非本来就是要退僧还俗?”
和尚怔在当场。
他的想法,一直是任由般若寺处置。
自己也心知,与玉京情好的事一坦白,座师再宽容,他也只有被逐出寺一途。
李客却揭破,其实是他主动选择了还俗……
对救他收留他的佛门,和尚愧疚难言。
空气一时凝滞,东南风吹着风帆,离鲤城又更近了一些。
已能看清海港周围,有上百艘的大船,有的高耸入云,如同一幢幢高楼。
和尚忽然叹了口气:“我自身尚且难保。纵然答应你,恐也难遂你意……”
李将军长笑,笑声豪气干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1!李客大好男儿,愿托圣人。何况,客本就欠你一条命。”
和尚目光清清亮亮看着他。
李客这一次,一眼也没有看玉京。
“好。”和尚伸出掌去。
李将军怔了一瞬,遂大笑着也伸出掌去。
两只手掌,在空中清脆相击。
海波照影鸟船,两个人影相击,就如万道金光的天空与金波粼粼的海面相接。
玉京微笑着看着两个男儿,第一次看李将军真正顺眼,发现他同和尚比,真又是截然不同的英武俊美。
长风鼓动风帆,船离鲤城又近了好些。
李将军如梦初醒,说:“有东西给玉京,二位稍候。”
他也不等两人回应,径直去了船舱。
不一会,手中拎着个包裹回来了。
那是一只紫色包裹,十六丝提花南缎面料。只看包袱皮,已知华丽名贵。
玉京一见就跑过去,欢喜:“我的包裹,你竟带来了?”
李将军微笑道:“我们的船挨了一炮,勉力才能到鲤城。靠岸就联系了船舶司的人检修。”
“他们上船前,我已亲去你所住舱室,将那些奇怪的布帛丶颜料等收捡了。绝不会有人怀疑,你是女子。”
他擡擡下巴:“这包裹贵重,我想着你同圣僧一起落水,找到圣僧,应该就找到了你。所以特意带了过来。”
“多谢你啦!”玉京甜甜一笑,眼中波光盈盈。
李客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
他同和尚搭成了某种协议,也就不好再觊觎玉京了。
玉京却没他那么多心思,早一怀欢喜地伸手将包裹接过。
十指纤纤,当场解开了紫色南缎。
阳光闪耀,珠光也闪耀。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金灿灿的“十里光”上,宝光莹莹,连鸟船都被映照得越发明亮。
包裹里,赫然是南越太子送给玉京的那一盒贡品南珠。
另外,还有她在港城新买的那几对西洋镜片。
玉京雀跃!
得回许多珍宝,自然开心。至少不用担心这一路行进东楚,穷得流落街头。
但最让玉京开心的,还是那晶亮晶亮的西洋镜片。
纤指伸出,夹起镜片。
她回过身,背对两人。
再转过来时,和尚同李将军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只见,那双盈盈流波的桃花眼,赫然变成了如宝石如寒星的少年利眼。
站在眼前的玉京,分明化成了清俊文弱的翩翩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