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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到宝船,已经是深夜。
玉京坐在和尚那顺来的香柏木盆子,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上了榻,却半天都没睡着。
他把舱室的舷窗轻轻推开,流波涌动着星光映入眼帘。
尖尖的下颔支在自己白生生的手臂上,看了半天夜色中的海浪,玉京忽然轻轻笑道:
“和尚啊和尚,你可千万别沦陷得太快,否则等到知道我就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女子,戏文可不够精彩呐!”
他的语声又慵懒又魅惑,连漫天的星星都不好意思听,全都躲到了乌云之中。
…………
宝船经过一日一夜的修整,重新扬帆碧海,向着东楚国继续行驶。
港城之行,采买补给食水,人员上岸娱乐,人人都有许多收获,连宝船也焕然一新。
之前剑拔弩张丶神秘恐怖的气氛松快了许多。
甲板也再看不见那乌泱泱罚跪的人群。
值守的还去值守,开船的还去开船。
风平浪静得让玉京都觉得有些诡异。
吹圣僧软筋散丶舱室走水丶王大人食物相克,上吐下泻三个事件,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吹药的贼人离奇死去丶船中厨房发现火油丶给王大人送梨的如意跳海这些扑朔迷离的事件走向之后,宝船的一切竟然归于平静。
越是如此,玉京越觉得其中的内幕绝不简单。
这一日,船又行了许多水程,港城的海岸线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身前是茫茫碧海,身后也是渺渺烟波。
春夜静谧,连海波也温柔。
所有人都在熟睡之中。
“啊……”一声尖利刺耳的惨叫声,忽然划破宝船的沈静。
原本在熟睡中的玉京,猛然从榻上坐起。
他惊疑不定地四顾,由于没有点灯,周围一片漆黑。
连舷窗望出去,也无星又无月。
发生了什么事?谁在惨叫?
玉京想到之前的重重疑云,再也不敢耽搁,火速将布帛重新牢牢裹着身体,镜片塞入眼中。
这才穿了外衣和鞋,连灯也没点,悄悄拉开了门。
想去看上一看。
才走得几步,刚到和尚的房门前,眼前舱室的门突然开了。
柔和的灯光从门开处一下倾泻,玉京刚要说话,却被和尚一伸手拉住,他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拖入和尚的舱室。
门在身后关上了。
玉京顿时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他兴奋地在心中胡思乱想:
和尚这是狼性大发,要深夜变身了吗?
好期待,怎么办?
僧袍宽宽敞敞穿在和尚身上,雪白得耀目,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做寝衣穿的那件。
好想将和尚身上的这一件,也摧残成暴雨中的残花模样啊……
“你不要去查看,连想都不要去想。”和尚一本正经的话,让玉京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刚才陡然发生的惨叫。
看见和尚,他老是被脑子里的话本子吸引得忘了正事。
美色误人啊!
玉京好奇地问:“大师为何不让阿京去看看热闹?”
和尚沈默了一瞬,才答:“宝船上现在的情形错综覆杂,有要对付贫僧的,也有在打你的主意的。”
和尚说的打他的主意的,自然是李将军。
“静夜惨叫,必然又发生了不测祸事,阿京千万莫要卷进去,给了别人可乘之机,难免惹祸上身。”
玉京苦笑:“没想到,有一天,阿京南越国人的身份,竟然会处处成为别人掣肘的关窍。”
他知道和尚确实是诚心诚意为他着想,方才一时诧异,他差点忘了李将军甚至已经锁定了承安公主的身份。
日常无事,李客已经是虎视眈眈,如果真的落了把柄在手中,把发生的案子矛头指向了他,只怕他得体验体验话本子中的牢狱戏文了……
“多谢大师,是我考虑不周。那阿京先回房继续睡觉。”玉京打了个呵欠,就要往外走。
半夜被惨叫声惊醒,他确实还没有睡足。
和尚欲言又止,看玉京准备出舱室,连忙问:
“阿京可愿留在贫僧舱室?”
玉京十分惊奇,和尚这是开窍了吗?
平日里时常躲着他,逃得跟兔子一样快。
现在夜深人静,竟然主动留他在房间。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瓜田李下丶干柴烈火……
对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子。
看他没回答,和尚忙解释道:
“这惨叫声来得蹊跷,只怕又有叵测祸事发生,除了阿京,馀人都有同屋夥伴,可以相互作证……”
宝船上单独住一间舱室的,只有四个人。
圣僧丶王元冰丶李将军,还有就是玉京。
和尚地位超然,没人敢胡乱牵攀。
王大人和李将军就是这船上的最高长官。
只有玉京无依无靠,还是异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