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过地平线,残余的炙热气息逐渐被初春的夜间凉气所侵袭。
九洲清宴结界外,一位身着外门银月色道袍的女修笔直地跪在地上,微微发麻青淤的膝盖隐隐作痛。
守门弟子出现在结界内,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师父正忙着呢,说了不见任何人,你就是跪到明天也没用。”
“那你不早说。”
守门弟子:?
唐熙呲牙咧嘴地将早已淤青的膝盖从地上扶起来,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自从知晓了李璟云活不过明天中午以来,唐熙倍感焦虑。翻墙、传讯符、神识交流都尝试过了,甚至还试图用铁剑摧毁阵眼,结果被弹出几十里远,毛用都没有。
想破脑袋,到最后抱着希望用了苦肉计,在结界外一跪就是三个时辰,结果还是进不去。
墨安老祖可真够记仇的。
现如今她真是苦有一腔担忧的情绪,既没有解决方案,甚至连人都见不到。
守门弟子见这来历不明的女修不再有所动作,便恪守本分地守在门外,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白虎,醒着吗?”唐熙见状,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神兽。
“如果你是要让我带你进去,那就当我死了。”白虎懒散地从静卧状态站起来,扫了扫尾巴。
唐熙急得抓抓脑袋,“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上古四大神兽之一吗?这么个八品防御阵,难不倒你的吧?”
“的确。”它神情不变,“我可以自由出入。但你不行。”
唐熙眼皮跳了跳,内心诽道:废话,我要行了还会求你?
“如果是本神兽肉身俱全的情况下,带你一个当然不成问题。但现如今问题是本尊气息不稳,穿梭八品阵法要以三百年修为为代价。三百年对本尊来说只是一觉的时间,但你能等得起吗?”
“……”
白虎看她梗塞的样子,又劝说道:“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元婴罢了,天道既然容不下他,自是命数已尽。你即便救了他一次,还能次次守护在他身边?”
唐熙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无法反驳。
原着中的李璟云,只被作者寥寥几笔交代了结局,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身影。
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即便她前世作为裴暮璃已经用尽全力地去苟活于世,还是被猝不及防的棱叉生生刺死在尖刃之下。
天道,总叫人生出一种命中注定的无力感。
第二日的擂台赛使用的是抽签的形式,唐熙抽中了比较靠前的数字,是以直接坐在观众席下等待上场,顺便观摩一下以后可能成为对手的修士的常用出招习惯等方面。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片刻后,身旁突然坐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戚时殷身形比较壮硕,坐在唐熙身边更加衬得她娇小柔弱。
“难得见师妹得闲,序号靠前?”戚时殷悠闲地仰面看向台上正在打斗的二人,啧啧两声,“莫宇这招回旋闪可以啊。”
说了半天没人回应,扭头一看,小姑娘目光空洞,正在发呆。
“师妹?”
戚时殷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唐熙垂眸,神情有些恹恹。
“师兄,如果有一个人,和你要追查的某个秘密密切相关,但是他命中劫数有一死,你会怎么做?”
戚时殷沉思片刻,问道:“是很重要的秘密吗?”
唐熙点点头。
“那就阻止死劫的到来,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他语气轻松道。
“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唐熙喃喃自语,积满陈杂迷雾的内心豁然开朗。
她想起了那个日光充欲的下午,零零散散的阳光沐浴在窗边少年的玄发上,少年暗沉的目光逐渐闪满星光,对着她说:
“唐唐,现在还会哭着鼻子尿裤子了吗?”
“下次记得回老家拜年的时候不要总穿些黑色的羽绒服,不喜欢应酬长辈只管埋头吃饭就好了。”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一直记得你。”
“唐唐,我要结婴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只是刻意去回避罢了。
她给自己搭建了一座牢固的城墙,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在陌生的大陆上受到更大的伤害。
然而此时此刻,坚不可摧的牢笼却逐渐裂开一条小缝。无数本能的反抗从缝隙内蔓延进入。
她忘了,自己本就是个叛逆无比,逆天而行的小霸王。是现代集宠溺与博学为一身,修界无可取代并拥有绝世功法的第一人。
所以她有资格。
扭转乾坤。
并且不惧任何天道的阻挠。
浓郁的灵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以唐熙为中央,逐渐不可遏制,滔滔不绝。
戚时殷惊讶的神情浮现在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
“竟是,即刻顿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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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清宴
密闭的石门内,一坐一立地容纳着两位同样额角不断往外沁汗的修士。
墨安老祖不断用自身经脉作炼炉,将成千上万颗凝元草药性温和化,再凝聚成药效最高的汁液传输给正在闭关的小徒弟。
稀有高阶的丹药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用冥火融化成水,浇灌在少年的皮肤经脉处,企图发挥哪怕一丝的作用。
李璟云双目紧闭,身体遭受着无法忍受的冲撞与融合,唇色苍白,近乎要颤抖不止。
四个月以来,每时每刻,都在经历这种刻骨铭心的反噬。
如今好像真的要解放了。
一股灼热的灵气涌上丹田,爆裂开来,与天地万物形成共鸣。
刹那间,晴云万里的天空笼罩着乌压压的雷云,狂风在破空中呼啸而过。
擂台上的唐熙末尾一招【寻天】法术加冰火球,将对手轰击掉落台下,就见远处黑白分明的两道庞然大云开始互相撞击,发出可怕的轰鸣音。
“唐熙,胜。”
巡回执事面无表情地公布了结果,领着唐熙去登记处标记玉帛。
“抱歉,前辈,我有急事要处理。”丢下这句话,唐熙头也不回地向九洲清宴的方向奔去。
她的心脏跳动得剧烈,血液像是要沸腾起来,浑身犹如浸了墨一般的沉重。
耳边是凌冽的风声,只听到一阵轻若又坚毅的声音飘荡在其中:
“白虎!带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