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家桃李自芳菲,京华游侠盛轻肥......
京师最高的酒楼之上,一个豪侠大汉端起一只大碗,咕噜噜一口气喝光一碗酒,在次之前,他已经干了不知道几大碗,喝了差不多有二斤的白干,人还不显醉意,这般酒量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姿容秀婉动人,宛若仙妃的美貌少妇,为他轻盈倒酒,那温柔的样子,直看呆了不远处的一个男子。
这豪饮白干的大汉,以及他身旁的动人少妇正是胡一刀夫妇。
按理说,京城乃天子脚下,二人都是朝廷的通缉要犯,本不该这么张扬。
可胡一刀常年居于关外,尽管威名远扬,却很少有认识他。
哪怕后来他同苗、夜二人结拜,数月内连犯大案,杀出“风尘四侠”的绰号,可认识他们的大抵是些贪官污吏,差不多都死了,倒是有些贪官爪牙活了下来,可从他们口中,官府也只能得出只言片语,作出的一些距离本人差着十万八千里的画像,给胡一刀本人都认不出画的是自已,又如何教人认得出他?
故而,他们夫妇倒也不用刻意遮什么。
至于那个死死盯着胡夫人的男子却不知是何人,然而君子非礼勿视,看这人相貌穿着,倒也不错,像是一个个缙绅,可偏偏对着有夫之妇目露淫光,肆无忌惮,犹如一个色中饿鬼。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大哥,那人好生无礼!一双贼眼,一直盯着我看。”胡夫人老早就察觉到对方目光不正,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想要呵斥对方。
胡一刀眉头微皱,凭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人身后的几名随从,放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在平时,不管对方是哪家的达官贵人,他也定要出手给对方一个教训,可眼下大事要紧,实不宜惹出乱子,只好先出言警示一番,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动手,冷哼一声儿,道:“阁下也未必太过无礼!”
那人身后,一随从怒目喝道:“大胆!”其余随从也都走上一步。
那好色男子抬手制止,道:“不可无礼!”
众人纷纷退回。
那男子朝胡一刀凝神细望,当其收起那副猪哥样,倒也形相清癯,气度高华,却见他目中露出一丝欣赏道:“我观兄台饮酒豪迈,谈吐之中不乏威严,想必是当世豪杰,可是来京城搏个功名?”
正是: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古今多少文俊武壮,无论寒窗苦读、还是十年磨一剑,为的都是荣华富贵。读书人上京赶考,独占鳌头,习武之人也来京城挑战各路高手,一旦打出响亮名声,入了贵人的法眼,飞黄腾达只在朝夕。
然而胡一刀却笑道:“我辈学得一身本领,是为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岂可攀权附贵,残民以逞。”
那人哈哈一笑,道:“兄台果然不俗。”
正欲再和对面多说几句,却见楼下匆忙上来一人,走到那威猛大汉身前,低声说些什么。
那边,胡一刀使了个眼色,示意隔墙有耳,两人来到栏杆边,借着街上的喧嚣遮掩,问道:“事情办的怎样了?”
那人点点头,道:“妥了,这几天夜里,三哥、四哥,还有小六哥根据兄弟们给的情报,前去踩点,该打探的打探的差不多了,我们这边也都做好了准备工作,只等入夜大家便一齐按部行动。”
胡一刀点点头,说完扔下一锭十两大银,朝那缙绅打扮的男子拱了拱手,带着夫人一同下了楼区。
望着胡夫人的背影,那男子只觉心弦又被什么触动了,待人彻底消失,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京中各个地方,或在闹市之上,或在静水之边,一些人收到讯息,或停下与人摔跤,或收起钓竿,纷纷离开了原地。
入夜前,“镇远镖局”京师分舵,跟“一张”张召重江湖齐名的“老王”王维扬正居上座,下首则是红花会的一众当家。
威震河朔王维扬今年六十七岁,自三十岁起出来闯道走镖,以一把八卦刀、一对八卦掌打遍江北绿林无敌手。他手创的“镇远镖局”在北方红了三十多年,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始终屹立不倒。绿林中有言道:“宁碰阎王,莫碰老王。”见到他的镖旗,胆子大的,也不过远远瞧上一眼而已。
镇远镖局威震北方,红花会雄踞南方,两边本来没什么交集,不过王维扬的弟子‘八卦刀’商剑鸣和苗人凤结下仇怨。
三年前胡、苗比武,被夜凌空奉胡一刀之命,用苗家剑法取下了头颅。
苗人凤加入“红花会”后,两边就有了仇怨,不过一来胡、苗三兄弟加入“红花会”也就这两年的事,之后帮会转型,把工作由明入暗,一直在西北作渗透工作,苗人凤也一直远在陕甘,因此也没人知道他已经加入了红花会。
再者,当晚商剑鸣是被夜凌空堂堂正正的杀了,江湖仇杀,自已技不如人,死了也不冤人。况且此仇还是因商剑鸣而起,他打杀苗人凤手手无寸铁、不懂武功的弟媳,更是死不足惜。
便是叫王维扬知道了,其实也不必为他报仇。
去岁,永常在夜凌空的指点下,上书把战事不顺的锅扣在‘红花会’的头上,夜凌空料定乾隆战事当前,不会大张旗鼓去查逆党,进而弄得人心惶惶,必然会派人来暗查此事,于是便让苗人凤到京中一趟,探听朝堂动向。
果不其然,乾隆见了永常的密折,当即大怒,想要派出武艺高强的精干之人前去调查,一时京中各统领武将皆摩拳擦掌。
张召重得知此事,知道自已身为汉臣,想要跟那些满人勇士竞争实在不易,于是他想着王维扬名动北方,如能拿下此人,必可令自已的声望再上一层楼,从而被圣上垂青。
于是他约王维扬依他三件事:
第一件,把威震河朔的外号撤了。
第二件,把镇远镖局收了。
第三件,让王维扬遍请武林同道,宣告:“宁碰阎王,莫碰老王;宁挨一枪,莫遇一张。”这句话,可得倒过来说。还说王老头年纪大了,他的紫金八卦刀已无多大用处,不如献了给御林军。
张召重这意思,摆明了不仅是要砸王维扬的饭碗,还要把他的脸狠狠踩在脚下。
王维扬镇远镖局开了三十多年,纵横齐鲁燕赵,没毁在黑道朋友手里,到头却被张召重逼着收山,虽说他本来就有金盆洗手的打算,可却是准备在七十大庆时封刀收山,得个福寿全归,而非这般窝囊。
王维扬怒气冲天,听得对方约战,心里也不咻,自已那“威震河朔”的名头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虽说不再年轻,可正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也不怕别人打上门。
他一介武夫,被对方一激,盛怒下便单刀赴会。
以王维扬的武功,张召重自不是对手,拳脚、刀剑,都是前者更胜一筹。
然而此时他年近暮年,雄心不在,浑身早就没了年轻时的狠劲,又想着归去养老,招招留手,被张召重仗着凝碧剑之利,削去紫金刀,略胜了一筹。
不过这原本也在王维扬的算计内,他想着自已拳脚胜一局,刀剑输一局,大家各有胜负,面子上也都好看,因此早早就跳出去讲和,却不知张召重哪里是来跟他比武,根本是冲着他的性命而来。
张召重本就居心叵测,再听他说到“好剑”,以为对方讥他仗着宝剑,胜之不武,当即挺剑再刺。
俩人斗了七八十招,不分胜负。
然而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王维扬故意卖了个破绽,引他转身,使他阳光耀眼,视线不明,同时甘冒奇险,让他削断大刀,待他得意之际,暗器三镖齐发,直接一击打倒对方。
随后,王维扬好心上前送上金疮药,却被张召重趁机偷袭,眼看就要被杀人灭口,化作他青云直上的垫脚石,一直在暗中观看的苗人凤不禁出手救下了他。
“红花会”拿下张召重那天,也就苗人凤不在,否则他哪里敢那般嚣张。
之后,张召重便让人大肆宣扬自已打败了王维扬,当天情形,就张、王、苗三人在场,反正随张召重说什么,谁也不知道,王维扬被苗人凤这个“朝廷要犯”所救,也不好张扬细节,只得捏鼻子认了。
两人在江湖上名声本就差不多,“老王”输在“一张”手上,也算不得丢人。
经过此事,王维扬和苗人凤也算恩怨尽消,靠着这一层关系,此次‘红花会’诸位当家齐聚京华,都躲在了镇远镖局之中。
镖局里都是王维扬的弟子亲信,他们也不识得无尘等人,自然也不怕走漏风声。
这几日,白天红花会的诸多当家就在镇远镖局的后院,遥控潜伏在京的红花会弟兄,作着诸多准备工作,得空便与老王切磋交手,王维扬一向自信自已的武功能进天下前五,可光这‘红花会’里就有四人的武功不在自已之下。
这还不算那位“大龙头”于总舵主没来。
而最令他佩服的就是胡一刀,“老王”向来自负刀法无敌,可见了胡一刀的‘胡家刀’,才豁然令他大开眼界。
王维扬生性豁达豪迈,输给胡一刀也无不服,反而两人意气相投,在数日里互换了刀法,各自印证所学,修为更进一步。
本来胡、苗二人,苗人凤从夜凌空那边学得‘金蛇剑法’、‘华山剑法’,后又跟无尘道长切磋,获益匪浅,虽然胡一刀天赋更高,还从骆冰那里领教了其父“神刀”骆元通的刀法,可切磋时却仍是差了点儿,此番得了“老王”纵横北方的刀法,登时迎头赶上。
将入夜,十八道人影立于房顶之上,看那皇城灯火辉煌。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今日,“红花会”十八当家齐聚京华,正要闹他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