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在挠戳心脏,狠狠地抓了一下,有些难以形容的苦。
韩叔陨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脸上依旧藏得深厚,不露出分毫。
秦因轻轻说道,声音很轻,却是将韩叔陨的心脏炸得一抽,仿佛有什么将蔓延的力量抽走,连放松的身体都不由得一僵。
“他朝我下跪了,为了你。”
下跪了,为了你。
这几个字,仿佛一颗世纪炸弹,将她的脑袋震得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为了她?四年前,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他还是留在平城是吧?
是不是在送外卖?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吗?怎么会送外卖?怎么会朝他下跪?
瑰丽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些缝隙,只从风中流出些字眼:“为什么?”
秦因瞧着她终于有变化的样子,富集在心口的猜想缓缓落地。
秦因的声音又再响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功效。
秦因:“他说:‘我一无所有,但是我用一腔一文不值又不可估量的尊严恳求你,让韩叔陨做这部剧的女主角吧。我看过你的好几部剧,知道您的水准。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你也会让自己的作品呈现最好的效果。’”
秦因:“经你手的作品,就算是一堆垃圾也会具有价值。我想真心实意地恳求你,用她作为你的女主角吧。我相信,你们合作会很愉快。”
秦因侧过头,望着远处的风景。金色的光辉像是圣洁流落人间,支起一片梦寐的神采。树木葱茏,蓝色的光晕着金色的肆意,恍若末日中点缀入神明的光彩。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美好的朝霞从抹去的黑暗中探出身。
秦因:“想要毁灭一个人很简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抵制你,剩下的百分之一将你奉为信仰,本来就是不起眼的,是容易忽视的。”
“宽阔的湖面上即便是泛起丝丝涟漪,最终都会平静。可是,他选择抓住那仅有一点点的希望,找到那个投资商的助理,弄到酒店的监控,把真相摆在我面前,确确实实证明你没有过错。”
“可是哪有那么明显的清清白白。即便他将事实摆在我面前,我还是无法去摆脱利益的挣扎。有时候人太渺小了,渺小到只要稍微用手一捏,就会成灰似的,烟消云散都会成为奢侈。”
“直到他朝我跪下的那一刻,我的信念被撼动,被振摇。像是有什么从我头上砸下一样。我看到他眼里深深的诉求,我很肯定,那是对人世浑浊挣扎出的一丝光明。”
“他说:我将真相送给你,将一张白纸送给你勾勒,难道还比不上一副毁了的画吗?”
“那一句话狠狠地刺醒我。后来你也知道,对抗的后果就是,资本的撤出,剧组的拍摄举步维艰,穷到无数次地靠人情,靠道具地回收利用来进行。我们用心地拍摄,果然,有心人的付出都是受到回报的。这部剧大火了,成为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到如今,我还感激,感激他的出现,感激自己做的那个决定。要不然,即便是剧本好,主角的演技拖垮,后期的制作再如何精良,也完全是做无用功。”
周围安静下来,韩叔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灼灼回旋。默了半晌,秦因再次说道:“我以为你们很好,也从不质疑你的人品。但这几天看你们这样,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这几天,我们也看过生命的逝去,分离,痛苦。意外太多了,天灾人祸,疾病,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我在桥下待了两天,早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可能活不下去了。
直到能拉到绳索,重新站在地面上时,那种活着的感觉,才再一次袭来。我有过很多代表作,却是每一部都不满意。这几天,心境反而不同了。什么样的过去,都是经历,都是财富。
珍惜身边人吧。如果是什么能将原本相爱的人推开,我希望,不是那些凡俗的偏见和矛盾。死亡不可避免,浪漫至死不渝。趁着活着的时候,多爱爱对方吧。”
秦因站起身,眼里因为过度劳累而产生红血丝。
“听说你们剧组是在这里拍戏遇上大暴雨,暂时搁置工作。他怎么会来,又为什么一直不回去?还有,我发现他的右手好像受伤了。”
“算了,我不多说了,快一天没给老婆和孩子视频了,怕她们担心我。我看,症结在你,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韩叔陨的眼角忍不住滚下一颗泪珠。她抬手摸去,滚烫的温度还在,有些怔然。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为什么八年过去了,内心的起伏还是会这么大呢?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
眼底渐渐划出些许模糊,掩盖了视线。她弯下身,看着掉在裤子上的几颗白色,伸手摸了摸眼角,缓缓压回那种情绪。
进了酒店,韩叔陨先是补了早觉。头一沾到枕头,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这一觉睡得格外不踏实。
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像是一切都冲过来。
宣战后的第二天,他们的球赛如期举行。那天就在周六下午,天气很好,端的是晴空万里。余晖照耀,杨柳依依,鲜艳的色彩将塑胶操场铺了深深一层微醺。
两方的态度都还算和谐,除了他们两个人。
女生穿着白色的球服,膝盖上套着护膝,脚上穿的是一双简单的帆布鞋,球服是31号。利落的寸头,肆意如风的脚步,高高举起的下巴,无不说明着老子要赢的心态。
男生身着紫色的球服,配上同色的紫色球鞋,球服是42号。他的额前留有几丝飘飞的刘海,圆圆的眼睛有些奶气,上扬的眼角又勾出几分生人勿进的高级气场。
他的身形很高,站在人群里异常显眼。他长得很白,皮肤细腻光滑,表情漫不经心,生来就是一副游戏人间的贵公子气质。
小腿健壮有力,没有黝黑的绒毛,修长,灵活,运着球从韩叔陨的身边经过。步子闲散却又婉转着一股,势在必得又自信的桀骜。
为了比赛的公平,让两家各出一个人做了裁判,旁边还有裁判计分。
第一小节开始,随着球往上扔出,两方家极力跃起争球。
“抢球啊!啊!韩佳!加油!韩佳加油!”
“31号!31号!”
“徐锦楼!徐锦楼!徐锦楼!42号!42号!”
“传球啊!传球!赵宝清你这个bie孙,踏马的能不能行啊?不能行就下来吧,别在上面丢人现眼了吧。”
“踏马的,说是友谊赛又不是泄洪,这死丫头上去就是搞笑的。肯定就是眼红人佳哥技术比她好,出风头了。”
旁边的人叽叽歪歪,却丝毫不影响场中的火热。对面切到了球权,韩叔陨气得要命,追赶上去。拿球的男生有一米八几,身材健硕,瞥见她来时眼角带着坏笑,砰地把球运到身后,挑衅地说道:
“佳哥是吧?来上啊!上我这边!我好害怕哦!”
嘴角滑起冷冽的笑容,她猛然往作一扑,嘴里也不认输:“不喜欢上——你,想上尼玛!”
男人眼里全是兴味:“哟,有点意思。啧啧,那换我上。”
冷不丁,手里的球被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