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郑氏
上京城是大越国的皇城，是大越国最为繁华之所在。街道上，店肆林立，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的车马更是络绎不绝。
一辆华盖马车正在缓缓行驶，夹杂于人流之中，丝毫不引人注目，最后慢悠悠的停在了流云阁。
流云阁是上京城里最受追捧的一家首饰店铺。其饰品以新巧精致为着。据说深受宫里的贵人们喜爱，所以在上京的名声很响，各府的夫人与小姐也皆爱来此。来往其中的，无不是上京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当然，价格也不菲。
停在流云阁前的这辆马车的绸帘已被轻轻掀起，只见一个如花似玉般姑娘，莹画，径自下了马车，安置好了车凳，方扶着一个头戴帷帽丶身着月白斗篷与丁香色襦裙的女子缓缓下车，进入了流云阁。
流云阁里的夥计也是极有眼色的，一看来人衣着不凡，虽然窥探不得这女子的容貌，但瞧着那通身的气派，也可想见是何等仙姿。于是连忙迎上前去陪笑，道:“不知这位小姐需要什么？我们店里新打造了几款……”
明镜打断了他的话，只问道:“郑家姑娘可到了？”
这夥计一听便知道这是郑小姐的贵客，赶紧道:“郑小姐已经到了，在楼上的雅间内正等着您呢，我这就带您过去。”
明镜点点头:“有劳。”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那夥计带明镜与莹画至一雅间的门口就停了下来，只陪笑道:“便是这间了。”
一个二等模样的丫鬟守在雅间的门口，见了明镜与莹画，行了一礼:“请问可是荣恩县主？”
莹画微笑:“正是我们家县主。”
那丫鬟闻言才轻轻打开了门:“我们家姑娘已经在雅间内等着县主了。”
莹画点点头，搀扶着明镜进入了雅间。
明镜这时才将帷帽和月白斗篷取了下来。
“镜姐姐！”一位少女忽然上前握住了明镜的双手，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镜姐姐，自七年前一别，我们竟再也没有见过了……”
少女身形娇小，柳叶弯眉，明眸皓齿。头上绾了燕尾髻，一身亮丽的玫瑰紫颜色的衣裳衬的她愈发娇柔。
明镜的手被少女握着，有一瞬间的楞神，随后连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了眼擦泪，道:“如今，不是见着了吗？既是难得见一次，快别哭了……”
“姐姐说的是……”这少女就是正三品中书侍郎郑经的嫡女，名唤郑嘉。
郑嘉自己拭了泪水，覆又问道，“姐姐这些年在净云庵……过得可还好？我多次写信于你，可我竟从未收到你的回信……只怕是你过得不好……”
明镜微微一怔。
她在净云庵生活七年，从未收到过郑嘉的书信。净云庵内有师太在，是断断无人敢私自扣住她的书信，所以只可能是……她写给自己的书信根本没有寄到净云庵。
明镜搀着郑嘉坐下，才缓缓道:“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至于书信，净云庵里规矩严，是不给私通书信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就没有给你回信……再说，我现在已经回侯府了……”
郑嘉点点头，终于笑起来:“是是是，好在，姐姐终于是回上京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了。”
明镜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答话。
郑嘉恍然未觉，只是沈浸在与昔日好友重逢的喜悦之中，依旧笑着:“对了，这家流云阁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了？小时候明伯母与母亲常常带我们来的，哥哥有时候也要闹着跟着呢。那时候我们俩呀一看见好看的簪子就要抢呢……”
“我知道姐姐回了威远候府之后就想去看姐姐的，只是母亲说怕会失礼，而且如今各府都在忙着太后过寿这事，所以就不让我去找你……好在哥哥替我想了约你来流云阁这法子我们才能见上一面……”
“真是让你废心思了……”明镜抿了一口茶，然后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在帖子里说要挑一些首饰准备参加太后娘娘寿宴的吗？”
郑嘉:“是呀，这些日子母亲为我置办了许多，还有宫里的姑姑也遣人送了不少，只是好像没有多少合心意的……”
要说起郑氏一族，那在上京城里也算是显赫多时。虽然底蕴不如英国公府韩氏一族深厚，但是其祖上也是世代为官，倒也出过朝中一丶二品的重臣。
而现如今，郑氏一族出了一个圣宠不衰的贵妃，贵妃又生了圣上的庶长子大皇子殿下，贵妃的弟弟，即郑经，又是当朝的正三品中书侍郎，所以巴结郑家的人很多。而郑经膝下只有嫡出的一子一女。
郑嘉作为郑府唯一的嫡女，自幼就备受宠爱。所以说出这一番话来，明镜倒也是不足为奇。只淡淡的摇了摇头，笑着感叹:“你呀……”
郑嘉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她转头吩咐了身边的大丫鬟雪平，“你去和萝松说一声，请掌柜的挑选一些新品呈上来，一定要店里最好的。”
雪平答应着就出去了。
郑嘉覆又对明镜道，“不过不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什么样子的太后娘娘一向与姐姐亲近，姐姐定然是了解太后娘娘的喜好的，今日镜姐姐可要替我好好挑一挑！”
“这是自然的。”明镜莞尔一笑，“不过妹妹花容月貌，无论打扮成什么模样，太后她老人家都是喜欢的。”
郑嘉娇羞的红了脸:“姐姐又笑话我了……”
不一会儿，流云阁的掌柜的带人亲自捧上几个匣子前来。
掌柜的将第一个匣子打开，一对金灿灿的累丝金簪便呈入眼前，就是往日被郑夫人秦氏百般珍爱娇养的郑嘉一时竟也移不开眼，不由得赞道:“好漂亮！”
明镜淡淡的笑着:“看来流云阁，果然是名不虚传。”
掌柜的行了一礼，谦虚一笑:“两位小姐满意就好。”
明镜见郑嘉仍然专注的瞧着那一对累丝金簪，便微微侧身，望了一眼莹画。
莹画见状，点点头，就悄悄的出了雅间。
待掌柜的等人离开，走廊上已是无人，只有萝松守在雅间外。
“啊呀！”莹画忽然屈身，捂着肚子。
萝松见状，连忙走至莹画身边，扶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莹画提不起力气，只好拉着萝松的手，低声道:“我没什么事，只是……原是小日子来了，肚子痛的紧……啊……”言罢，又捂着肚子。
萝松瞧着难受:“这……要不去禀告县主吧？”
“不要，别去……”莹画拉住萝松，“也不是什么大事……县主正和你家姑娘在挑首饰，她们难得一聚，不好因为我打扰了兴致……”
萝松见莹画难受的紧，心里也焦急:“这……那你可怎么办？”
“好姐姐，我歇息一会子就好了。往常也总是这样，痛一阵也就过去了。若你真想帮我，可否麻烦你替我去一趟药铺抓些药给我？”
萝松常常跟着郑嘉出门，尤其是这流云阁更是常来。她知道这里附近就有一家德善堂，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萝松问:“你要什么药材？”
莹画谢了萝松，将手腕上的缠丝银镯给了她，方才道:“替我拿一包刺红花吧。这刺红花最是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
萝松见那镯子成色好，有些重量，不敢收下，连忙推辞，“一包药材罢了，值不了这么多。”
莹画直接套在她的手腕上，勉强的笑着:“药材虽不值，但到底是妹妹的一番心意。何况，妹妹还要央求姐姐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免得县主知道了嫌我事情多。”
萝松见状，只好收下了，把莹画扶坐至一旁的椅子上，嘱咐莹画在此歇息一番，自个儿下楼去买药材了。
待萝松回来时，莹画收下了一包刺红花，放进宽大的袖子里，覆道谢:“这次真的是麻烦姐姐了，以后若有机会，妹妹定当报答。现在妹妹肚子已经好多了，不敢耽搁，就先进屋了。”
萝松摆摆手，笑着:“你无事就好，快进去伺候吧，小心县主问起。”
莹画点点头，端起一边桌子上的茶水:“那我便先进去了。”
雅间里，郑嘉一面乐此不疲的挑选各种首饰，一面听明镜讲:“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最是喜爱喜庆艳丽的，太素了可不成，你不若多挑一些华贵大方的……”
莹画缓缓走入，笑道:“县主，郑姑娘，这是新制的茶水，奴婢给你们换上吧。”
郑嘉打量了一会儿，才笑问:“这是……蕓书吧？”
莹画奉上一盏茶:“奴婢是莹画。”
“竟是莹画！”郑嘉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姐姐是如何调教你的竟变得如蕓书一般的端庄稳重！我记得幼时，你可最是淘气不过了……”
莹画故意露出不满的神色:“郑姑娘这话，奴婢可不服！难道奴婢幼时就不如蕓书端庄稳重了？”
“你呀！还提端庄稳重，一句话就露馅了……”明镜轻笑。
几人说笑了一会子，萝松便进来回话:“姑娘，大少爷来了。”
“哥哥来了？”郑嘉一喜，“快唤他进来！”
明镜心下想避开，奈何雅间的门已被打开了，却是避之不及。
明镜擡头便见到一位少年，头上只绾起来部分头发，其馀的仍旧披下来，身着月白直裰，腰间佩玉，眉目如画，正含笑走来，温润如玉。
他一眼就望见了屋子里的明镜。少女肤若凝脂，目似琉珠，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既清且艳。虽只低首擡头之间，神态里却也自有一段风韵。
随后，少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于是微微低头，移开直视的目光，行下一礼，语气温和:“多年不见，镜妹妹可还安好？”
少年正是郑家的大公子，名谦，表字子虚。
明镜起身，回了半礼:“多谢郑公子挂念，镜儿一切安好。”
郑谦听见“郑公子”时，眉头微皱，却还是温润的笑着:“今日嘉儿多有打扰，还望镜妹妹多多担待。若是镜妹妹不嫌弃，不若一同去一品居，聊表心意。”
郑嘉在一旁也附和道:“是呀，镜姐姐，我们去一品居吧，那里的东西可好吃了……”
明镜只含笑，道:“原不应辞的，只是今日府里还有事情，只能下次了。”
郑嘉又留了一会儿，见明镜去意已决，便不好再强留，只拉着她的手，道:“镜姐姐，你有空了一定要多多找我玩啊……你不知道我母亲管我管的有多严，难得才允许我出门一次……”
明镜心知郑嘉大抵是一个被家人宠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于是笑着回道:“我知道了。不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宴，届时我们必能再次见面的。”于是吩咐了莹画给自己披上了月白斗篷，带上了帷帽。
郑嘉答应着，随后与哥哥郑谦一同送明镜至流云阁的门前。
明镜上马车之前又微微侧了下身子，回首，对二人道:“郑公子，郑妹妹，请留步吧。”
郑谦看不清明镜的面容，只能望见她白色的帷帽在风下肆意飘荡着，心里似有万语千言，最后还是只能道了一句:“一路小心。”
待明镜坐上翠盖珠缨的华车渐渐驶远了，郑嘉发现哥哥还在看着前头，于是打趣道:“哥哥，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呀？”
郑谦略微一怔，似是才反应过来，脸微红:“没什么。”
郑嘉娇笑:“哥哥，你脸都红了，还说没什么！”
郑谦忍不住摸了摸脸。
郑嘉突然发现自己素日温润如玉的哥哥原来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郑嘉娇笑:“好了，哥哥，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吗？你放心，妹妹我会帮你的。”
郑谦也是突然发现自己素日爱闯祸的妹妹也是有很大优点的，于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郑嘉一脸笑眯眯的:“所以，哥哥，我在流云阁的消费，你包了呗？”
郑谦:……果真是我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