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挑拨(一)
朱姨娘的死在威远侯府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如今史氏管家，听说了这事，也只按照旧例从公中出了些许的银两，替朱姨娘简单的办了一场丧事也就过去了。
而今李氏被禁足在华荣院里，威远侯府对外也只声称是其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宜见客。因着这事，小王氏让原本与李氏一同住在华荣院里的四姑娘明钰也搬了出去，另外挑一个院子单住。
只是在与威远候明远延商议这事时，小王氏又道:“今年入夏钰姐儿就要及笄了，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搬出来单住一个院子原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我看来看去，侯府里的其他院落虽是也空着不少，但久无人居，就这样草率的搬进去怕是不好。”
闻言，明远延点头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又问:“那依母亲之见……”
小王氏:“我想着，明钰也算是咱们侯府里的嫡女了，虽没有县主之尊，但身份也不低。到时候这个及笄礼是一定要大办的。那住的院子也不能简陋了。所以我想不如找些工匠将那落玉庭修葺一番，待得及笄礼成，再让钰姐儿搬进去。”顿了顿，又道:“至于这段日子，是一定不能再让钰姐儿和李氏一同住在华荣院里了，免得再叫李氏教坏了钰姐儿。所以，不如就让钰姐儿先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由我亲自照看吧。”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明远延对这内宅之事向来不多关心，只道:“一切全凭母亲做主。钰姐儿能得母亲亲自照看也是她的福气。只不过，钰姐儿住在母亲的福禄堂里，怕是会打扰了母亲的清静……”
小王氏笑的慈眉善目:“钰姐儿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自是偏爱她几分还来不及，怎会是打扰既然你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异议，那我就让月寒带人去华荣院里替钰姐儿收拾东西了。”
明远延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自从他的二弟明远格死后，他就与小王氏互相依存。他需要小王氏这个嫡母的支持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威远候这个爵位。而小王氏也只能依靠他才能保住自己下半生的荣华。所以对于内宅之事，他是向来不会多问的。
随后，明远延又与小王氏说了一会子的话，好一番母慈子孝。
这边月寒得了吩咐，便只带了两个三等的丫鬟并上几个粗壮的婆子一同去华荣院里寻了四姑娘明钰，告知其小王氏的吩咐。
明钰听了便冷冷道:“我打小便是同母亲住在这华荣院里的。如今母亲只是被暂时禁了足，凭什么要我搬走”
月寒早就料到了这位四姑娘的反应，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闻言也只很平静的道:“这原是老夫人的吩咐。且侯爷也是同意了的。奴婢只是依照吩咐行事。还望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明钰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只怒道:“……总之，我是不会搬出这华荣院的！”
“搬不搬的出这华荣院并不是四姑娘说了算的，也不是奴婢说了算的，一切还是要听老夫人的意思。若是四姑娘不听，那奴婢也只能得罪了。”
明钰之前也是听李妈妈讲过这个月寒的厉害的，一时之间不由得心慌，道:“月寒，你想做什么？”
月寒身为小王氏身边的第一大丫鬟，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不待明钰说完话便向屋外喊了一句“都进来吧！”于是几个粗壮的婆子便直接进了明钰的寝室，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东西。
月寒在屋子里一边指挥着一边道:“只挑拣一些常用的衣物首饰带走，剩下的以后再带走也不迟。”
明钰屋里的几个丫鬟俱是弱不禁风的，哪里敌得过这些常年做粗活的婆子。她们见了这情景真是想拦也拦不住。为首的丫鬟唤做桂琴的，不由向明钰哭道:“姑娘，咱们去找夫人吧。她虽被关起来了，但说不准也是有些法子的……”
“对，你说得对，我去找母亲，我要去找母亲……”明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发疯似的跑向了华荣院的正屋。
正屋的门是紧紧的关闭着的。屋子外立着几个婆子轮流看守，她们见了明钰，也并不让她进屋子里。
明钰将全身的荷包以及各种首饰全都掏了出来给她们，许以好处，然后又威逼利诱，道:“我母亲这次虽然被禁足，但也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我母亲都是威远候夫人！你们不顾着眼前，难道也不看看以后吗？若是日后有朝一日我母亲被放了出来，到时候你们……”
几个婆子互相望了望，到底顾忌着以后有朝一日李氏禁足被解，最终还是收了明钰的财物，便开了正门，只道:“姑娘，你且快些，别叫旁人发现。我们也是听从上头的吩咐。”
明钰见这几个婆子还算识相，待开了门，便立刻进了屋子。
“母亲，母亲……”明钰跑进里间，见李氏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不由得大哭了起来。
李氏见了来人是明钰，才像是有了点生气，一把搂住了明钰，也哭喊道:“钰姐儿，我的钰姐儿……如今也只有你，才肯来瞧我一眼……”
明钰哭道:“母亲，祖母和父亲让我搬到福禄堂去，我不想去，不想去……”
李氏闻言，立刻抓紧了明钰，问道:“福禄堂你祖母叫你去的”
明钰的臂膀被李氏抓得生疼，她皱眉不由得挣开了李氏。然后才点点头，将月寒的话重覆了一遍。“母亲，怎么办啊？女儿不想去……”
李氏道:“不，钰姐儿，你得去！你得去你祖母那里！有你祖母在，才能替你撑腰，才能替我们大房撑腰啊！”
明钰:“可我不想去……我只想住在华荣院！母亲你不知道侯府里那些人见你失了势，便一个个狗眼看人低起来，除了华荣院，还有谁能听我使唤……就是祖母屋里的月寒，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要是李妈妈在就好了……”
李氏想起这个来也是目光含恨。李妈妈原是自己的陪房，在这侯府里也陪了自己十几年，凡事多为自己谋划，一直忠心耿耿。没想到那日，竟然就被明镜和史氏这两个贱人捏着不放，硬是被赶出了侯府，以至于自己现在连个想法子的人都没有。
李氏紧紧握着明钰的手，道:“钰姐儿，这后宅里头的事，你哥哥也不懂，他又身在外院，如今母亲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去福禄堂，哄你祖母开心了，母亲才能有机会被放出来……”
“你父亲是个靠不住的，他的心都被那群贱蹄子勾了去了，早就不在我身上了，钰姐儿你一定要争气……”
这边李氏和明钰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外头的婆子就来催促:“姑娘，你且快些吧。再不走就要叫人发现了……”
明钰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道:“母亲，我听你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明钰见了李氏一面之后，连同这几日的冷遇，便也想通了一些事，在这威远候里，只有紧紧依靠祖母，才能有机会翻身。于是，她也不再抗拒住在小王氏的福禄堂里，反而难得的乖巧起来主动带着几个贴身的丫鬟，随着月寒前往福禄堂。
见状，月寒倒是暗暗纳罕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这个被宠坏的娇小姐肯听话，倒也省的她费心费力。
一行人进入福禄堂时，明远延还没有走。他见着明钰，便吩咐她，道:“你祖母叫你与她一同住在福禄堂，这原也是你的福气。你一定要好好听你祖母的话，好好的伺候你祖母。莫要惹你祖母生气。”
明钰收起了往日的戾气，乖巧道:“是。请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伺候祖母，不会给祖母添乱的。”
明远延见女儿如此听话，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在福禄堂里坐了一会子，然后就起身离开去了萃茗院。
明钰瞧见父亲明远延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怨恨。母亲被禁足，父亲不仅不过问几句，竟然还要去那些姨娘妾室的屋子……想至此明钰便越发认同李氏的话。
这一切自然都被小王氏看在眼里。她嘴边勾出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钰姐儿，来，到祖母这边。”小王氏开了口，一脸慈爱。
钰姐儿收敛了情绪，极其听话的坐在了小王氏的身侧。
小王氏:“钰姐儿，如今你母亲被禁足在华荣院里，你一个姑娘家，就不好再住在那里了。祖母想着，你就在我这儿先住上一段时间，等你及笄，再搬出去单住。”
明钰点点头，道:“钰姐儿都听祖母的。”
小王氏又继续道:“你母亲这次也是犯了大错，害了朱姨娘的孩子。还有之前赵姨娘和环姨娘的孩子……”说到这里，小王氏特意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那赵姨娘和环姨娘都去了好些年了，这花姨娘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挑的时机倒是极好的……”
明钰听了，低着头沈默起来，没有吭声。
小王氏见明钰听进去了，不易察觉的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