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浴兰节(二)
今日浴兰节，郑谦本是打算在家中温习功课的。如今已经到了五月，距离秋闱的时间不多了。是的，他也正打算参加今年八月的秋闱。
郑谦知道自己并非世家子弟，也没有爵位可以承袭，只能靠自己的才学求取功名，所以平日里要比旁人更加的努力上进。
只是到底今日还是没有架得住妹妹郑嘉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平日里素来严苛的母亲也难得主动让自己出来放松一会儿，所以最终他还是陪着郑嘉一同来此游湖。
只是不想，郑嘉刚刚一下这画舫，转眼间郑谦就看见画舫上又突然多了一位女子。
这女子一身素净。虽戴着面纱，遮住了整个脸庞，只露出那一双沈静如水一般的眸子，但那面纱却极是轻薄，堪堪显映出被遮掩的一抹芳华。
河面上的风从画舫的窗户里乱入，吹得女子脸上的面纱和身后的乌发一齐向右边飞舞。轻薄的面纱好似紧紧的贴在了女子的脸上，继而勾勒出绝美的脸庞。
郑谦盯着女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认出来这是明镜，不由得低低唤了一句: “镜妹妹……”
明镜一直立在画舫的门帘处，和郑谦保持着距离。听了郑谦的话后，也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郑公子。”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郑谦丝毫没有介意明镜的冷淡疏离，心中只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镜妹妹，你怎的会在这画舫上……”
明镜: “我为什么会在这画舫上，难道——郑公子不知吗”
郑谦对上明镜有些锐利的目光，不由怔住，道: “我确不清楚。”想了一下，才大概反应过来: “莫不是嘉儿……”
明镜原本以为郑嘉与郑谦两个人是串通好的，但现在见了郑谦的反应，想来郑谦的确应该是不知情的，倒是自己误会了他。
郑谦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替郑嘉向明镜赔罪，拱手行了一礼，道: “嘉儿自小被人宠坏了，还望镜妹妹多多担待些。”
明镜回了半礼，才道: “我自然是不会和嘉儿计较的。”
“只是现在，这画舫之内，只有你我二人。虽然郑公子与我自是问心无愧，但到底我是女子，与男子同处一室终究于名节有碍，所以还望郑公子……”
“我会负责的。”明镜的一席话完没有说还，郑谦就抢着开口。 “镜妹妹放心，若是今日事发，我必然会对镜妹妹负责的。”
“不，不是事发。只要镜妹妹愿意，今日回府，我就和父亲，母亲提出，我要娶你为妻。”
明镜并不是不知郑谦对自己应该是有些心思的。只是，她一直想竭力避开这件事情，避开郑谦。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是不想，还是……
明镜立了半晌，才淡淡的道: “你和郑大人，郑夫人提出要娶我，然后呢”
郑谦望着明镜，目光诚挚，回答: “然后，自是十里红妆，迎你入门……”
“难道你以为，你们郑府，会愿意要我明镜做媳妇吗”
“郑谦。”这是明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别忘了，我是太后娘娘和皇上亲自册封的正三品县主。你若当真娶了我，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一个任闲散官职的仪宾。”
大越朝有规定，凡是驸马与仪宾，皆不可在朝中担任要职。仪宾即是指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的夫婿。
“听闻，郑公子也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想必，也是希望在仕途上有所抱负的吧。”
闻言，郑谦一时楞住。
本朝一般只有宗室之女才可以封爵位，只有明镜是个特意。他似乎，一直都忘了或是刻意去忽略了自己口中的镜妹妹，是县主……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的父亲郑经作为榜样，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日后在朝中也有所作为。
但是，自己心悦多年的女子就立在自己的面前，难道就要这样轻易的放弃吗
可若是不放弃，难道要自己从此舍弃了已经努力多年的仕途吗
明镜能够看出郑谦内心的纠结，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过了一会儿，明镜又淡淡的开口: “想必郑公子现在已有思量。所以，还是请郑公子命人将画舫划至河边。以后，郑公子与我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郑谦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画舫，命人靠岸。他站在画舫的案板之上，看见红叶河上的龙舟赛还在继续，热闹喧嚣，然而这些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待这胭脂色的画舫停靠在河岸边时，蕓书和莹画方簇拥着明镜上岸。
明镜经过郑谦身边时，郑谦忍不住拉了一下明镜的衣袖，只轻轻一下，又旋即放开。
“若是，你不是荣恩县主，你可愿意嫁给我”
明镜步子一顿，心想:郑谦未免过于单纯。继而，看也没有看郑谦一眼，只道了一句“不会”。
然后就转身离去。
回威远侯府的路上，马车里，莹画见明镜有些沈默，就小声嘟囔了一句: “其实，郑公子也挺好的。县主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却是有些伤人了……”
“可是既然早晚都是要叫他伤心的，那么，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他希望。”
长痛就不如短痛。
莹画不明白，问: “为什么县主早晚都要叫郑公子伤心呢我瞧着，县主和郑公子站在一起，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金童玉女一般，很是般配……”
一旁的蕓书是知道内里原因一二的，但也不好直接与莹画说出来。她只嗔道: “这婚嫁之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见二人长得好看才要在一起的……”
明镜没有直接回答莹画的问题，转而笑着打趣起来: “既然莹画这么喜欢长得好看的，那日后我一定替你寻一个相貌堂堂的夫婿，只叫你日日看着他!”
莹画素日虽是个顽皮的性子，然而谈到这方面的事情也还是有些害羞。只红了脸，嗔怪: “县主!你又打趣我!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都跟在县主身边。”
明镜笑了笑，不再多言。对于蕓书和莹画，她日后一定会替她们好好安排的。
次日，众人给小王氏请完安之后，明镜就随着史氏去了她那屋里坐坐。
待坐定后，史氏就让人上茶，然后又摆上了几碟子点心。
明镜让蕓书捧出了一套笔墨纸砚，然后笑着对史氏道: “这个原是存在库房里头的，据说是名家名品，我平素也用不着，那日被我找了出来，就想寻个机会给三哥哥送来。三哥哥整日读书，一定是能用得上的。”
“那就多谢县主了。”史氏也就不和明镜假装客气了，就让丫鬟接了过来。
这时，屋外有丫鬟进来传话: “夫人，外头吴妈妈求见。”
明镜知道吴妈妈是侯府里的一个管事妈妈，听见她求见史氏想必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于是就想先行告辞。
史氏却拦住了明镜，笑道: “无妨。那吴妈妈最近一直在忙着四姑娘的及笄礼的事情。你一起听听，替我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明镜答应了，然后方才又坐下。随后，史氏才让那吴妈妈进来。
吴妈妈进了屋，才发现明镜也在。于是笑着道: “见过三夫人和县主。”
史氏: “吴妈妈不必多礼。不知吴妈妈来我这儿又有什么事情”
“这……”吴氏支支吾吾的，瞧了一眼明镜。
史氏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难不成有什么是县主不能听见的吗”
吴妈妈干笑了一声: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随后，就把事情都说了。果然，吴妈妈进来就是回禀筹备四姑娘明钰及笄礼的事情。
“……这是之前三夫人您列好的单子，奴婢已经拿给老夫人和四姑娘瞧见过了。老夫人也在上面添了几样，叫拿回来给三夫人再核对一下。”
史氏接过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道: “我已经瞧过了，就这么办吧。”然后，又拿出了对牌交给吴妈妈， “拿出去让人照着单子去采办吧。”
吴妈妈接过了对牌和单子，就打算告辞了。临了，又被史氏喊道: “四姑娘及笄的礼服，巧衣坊那里可都已经裁制好了”
闻言，吴妈妈陪笑道: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今儿奴婢就叫人再去瞧一瞧。”
“这马上就快到日子了。礼服做好了还要让四姑娘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或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还要再送到巧衣坊里去修改。这一来二去的，极是耗时又费功夫。你叫人去巧衣坊的时候催着些。”
“再者，还有那些首饰，尤其是及笄时的簪子，也要叫人去流云阁仔细的吩咐好了。切不可出一丁点差错。”
吴妈妈听了，连连答应下来。然后又奉承史氏道: “三夫人为四姑娘的及笄礼真真是操碎了心。不知道的，还只当四姑娘是夫人的嫡亲女儿呢!”
史氏笑道: “哪里敢让四姑娘做我的嫡亲女儿，她不给我添乱也就罢了。”
史氏和吴妈妈说了几句闲话，又有个丫鬟进来回禀事情，史氏这才让吴妈妈从正房里头下去。
明镜静静的坐在一旁，听丫鬟进来回话道: “见过三夫人，县主。老夫人大后日说是要在咱们侯府里宴请安阳伯夫人，老夫人让奴婢特来告知此事，请夫人准备着。至于宴席，老夫人说就安排在绛蕊轩。”
史氏听了，笑着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一定会办的好好的。”
待那丫鬟走了之后，史氏才又和明镜道: “看来母亲为了四姑娘，倒真真是煞费苦心了。不仅在开了绛蕊轩，连安阳伯夫人都请来了。”
安阳伯夫人是上京城的贵妇圈里极有名声的夫人。也是因此，大家都爱找她说媒保媒，且也说成了好些桩的姻缘。如此，这媒人的名声倒也就传开了。
小王氏在明钰及笄之际请来安阳伯夫人，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明镜低头，淡淡的笑了: “虽如此，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有些东西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
史氏亦笑着道: “县主说得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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