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音跟着徐霜麟再次回到了他的虚麟阁,虚麟阁中常年冰寒犹如万年积雪的雪山洞窟似的,也与徐霜麟的人出奇的一致——冷冰冰的,像是什么也不能捂热似的。
然而这个想法换到徐霜麟这边来,他也意外的会与魏十音看待自己的想法一致,他们都在心里头觉得对方是冷冰冰捂不热的大冰块,事实上,也的确两个人都是如此的。
魏十音是个天生灵物,按道理说是几乎没有什么弱点的,只是她这黑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一现世便叫那些个修士们囫囵个打了一通,哪里出了点问题,是个轻易热不得也冷不得的主儿。
魏十音尚未入魔脱离师门之前,是一只太热了、不行,会热到显出原型来;太冷了,也不行,还是会冷到显出原型来。像这种猝不及防的自发现出原形属于非本尊所能控制的,因此每每被热或冷到现出原形来,那原型必然是庞大无比的蛟身,轻易压倒数十高山都不是问题。
当然,倘若此时徐霜麟在她身旁,便能为她立下一道结界,结界可以将某一处空间进行扩大,在虚空之中扩大延伸出许多倍,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芥子空间,这样就不必担心她的蛟身过于庞大,轻易现身要给凡人们来一场可怕的灾难了。
虚麟阁中寒气逼人,也就只有徐霜麟这样长年累月的待在此间方才能做到面不改色,天赋异禀如齐昀、温若山等人,纵使在四季冰寒的虚麟峰上住了十几年,也依旧是不能在虚麟阁中久待的。
魏十音最初来到虚麟峰上时也会因受不了虚麟阁中寒气而被逼得现出原形来,后来徐霜麟不晓得是用了什么法子,魏十音第二次再来虚麟阁中便不至再被冷到现出原形来了。
如今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沉眠了太久了,再到这虚麟阁中来,又有些冷得刺骨了起来。她一走出阵门便先蹙起眉来,随后又松开来,一副轻松坦然的模样,徐霜麟紧跟其后走出阵门。
在徐霜麟走出阵门的那一瞬间,魏十音察觉到周遭的环境似有升温的趋势,虽说还是凉嗖嗖的,可好歹没有那般冷得刺骨了。
“此处是偏殿,我便住在你隔壁,倘若有什么事情,便拉一下床边的绳铃,我自会前来。”徐霜麟语气似有所缓和的说道。他说着,转头看向了纱幔隔开的里屋,魏十音也转头看了过去。
她视力强大,那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纱幔在她眼中几乎是视若无物的,她转头看去,看见了悬在四角床架的床头边上的一枚铃铛,铃铛以青玉所铸成,晶莹剔透,坠以红绳、垂有浅绿色的流苏,看起来简约而又大气。
“这铃铛瞧着倒是灵气逼人,悬于床边,想来是有着安神固眠的效用的。”魏十音如是想着,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又想道:“徐霜麟对魏十一这般好,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怎么了?”徐霜麟见魏十音盯着那一处看了许久,便出声问了一句。小黑蛟闻言展颜一笑,俏皮可爱极了,他右眉眉尾不甚明显的上挑了一下,魏十音瞧见了,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
“没什么,师尊晚安,师尊也早些歇息吧,天色已晚,明日再见啦。”魏十音一边说着一边曲肘举着左手摆着手指头就要赶人了。
徐霜麟似是无奈的垂头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道了声晚安便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复又停下,转头看向魏十音说道:“记着有事摇铃,为师自当随时过来。”
“好啦好啦,知道了……师尊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的,瞧着倒像是丈夫要出门,妻子在家千叮咛万嘱咐着千万注意安全早日回家呢。”魏十音无甚负担的说道。
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徐霜麟的眸色暗了些许,不仔细看倒是发觉不出来,更别提是魏十音这只情感有所缺失的小黑蛟了,她瞧不出徐霜麟的异样变化,依旧笑得灿烂,徐霜麟应了一声,转头出门后又关上了门。
没心没肺的小黑蛟有时候语言回路大约真的是角度新奇了些吧。
待所有人都退离了身侧,魏十音终日挂着笑容的脸终于敛去了笑意,转而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她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扶着床架呼出一口气来,那气滚烫着,倘若有人还在此处,拿手去碰一下,都会有一种被烧开的滚烫着的热水烫到的感觉的。
原来魏十一昨夜里的内里燥热之症并未完全褪去,魏十音醒过来的那一刻,那燥热确实是退了,只是她随着徐霜麟一道上宴青台参加盛会后没多久,她便渐渐的感觉到一股由内升起的热意。
那热意只在五脏六腑、筋骨血脉之中灼烧着,却并不散到体表来,因而热而不显红、不发烫,她又惯于忍耐,谈吐玩笑皆正常极了,旁人倒是都未曾发觉到。
只有魏十音自己知道,她热得快疯了。
这热与寻常意义上的热并不在同一个格局上,即便热到快要发疯,魏十音也不会因此而热到化出原型来,只是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她忍了许久,终于忍到了这夜深人静之时了。
热意席卷着魏十音,她的手抓紧了床架木柱,用力到在上面留下了五个指印来,又听一声细微的“咔哧”的声音,床架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就在那裂缝逐渐扩散成蛛网状、像是随时准备碎裂似的的时候,魏十音终于叫那热意给热得两眼一黑、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后倒去,得亏是坐在床上的,背后便是柔软被褥,否则她这么一躺,只怕是能给后脑勺磕出块大“红包”来了。
意识涣散之际,魏十音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回到了许久之前,至于是多久的“许久”,她也记不清了。
三十年前于幽谷禁地苏醒诞生的魏十音,其实在那之前便已存在了,只是她始终是以“意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状态存在着罢了。
在那恍惚间,她忽然做了个梦,梦见了她还是“意识”的那个时候,碰到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