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山岭某处谷沟。
带的人不宜多,这两个都是闵振兴从靖王府带来的心腹,平时在府里做事都是嘴很严。
等城里寻找的风头到后半夜静下来后,闵振兴握着铁棍,冷漠的道:“杀了贾芸后,你们两个动身去金陵的靖王别苑,不管其他,等风头过了你们回来。”
“长史大人,他们两兄弟靠谱吗。”
“他两人在这山里,每年截杀山外的商客,最少也有七八个,他们做事谨慎从未失手过。”闵振兴笃定道:“况且那家伙被绑着,他能有多厉害。”
“那宁国府那边儿?”
“先处理贾芸,等我们亲眼看着他死后,再派人去宁国府,解决掉他的夫人和小妾。
再者,利落干脆些,将顾青瑞也直接杀了,荒山掩埋。”闵振兴说道。
“长史大人,小的认为,该把那个孩子也杀掉,斩草除根,免得往后留下什么祸患。”
一路上,三人走在崎岖道上,商量着怎么处置其他的人,该怎么杀,怎么处理。
两随从举着火把,带着东西,将闵振兴扶着走在山道上。
“杀掉后你们直接去金陵,今儿天黑时,宁国殿下有所怀疑,去了府上询问靖王殿下,因此要速战速决,绝不能引起怀疑。”
穿过山林小道,谷地,来到了有水塘的猎户院儿前,酒气和烛光从虚掩的门里传出来。
“他们又在喝酒!”
随从推开篱笆门,门口覆盖着一层荒草,下面的水塘泛着浑浊泥水。
几人也没在意。
闵振兴皱了皱眉,走上台阶:“石铁,石金,今儿不是不让你们喝酒吗。”
跟在闵振兴左边的小厮上前推开虚掩的门,门框“哐”响了下,然后“嗖”的一声,短箭从直接射出,扎进左侧小厮眉心。
与此同时,门框上又突然荡出来一个黑物品,朝着正中间的闵振兴面门。
闵振兴下意识拔出随身带的铁棍挥了过去。
啪!
瓦罐破碎,灯油泼的闵振兴浑身都是,同时,屋子的阴影处突然发出一声弓弩响,嗖的射出两支箭。
闵振兴也是个练家子,毫不犹豫的将右手边小厮猛扯到自己身前,做了人靶子。
随后丢在院儿下的黄泥水塘,两只射野猪的粗箭穿进尸体,混着泥水,稠红的鲜血随着黄泥水搅在一起,在月光下散发出怪异腥味。
前一刻还扶着闵振兴的忠心随从。
此刻,已经被当做靶子用完,丢在黄泥水塘,成了尸体。
闵振兴喘着粗气,靠在门外的墙边,握着铁棍。
那会儿推门那刻,他看到了趴在桌上的三人。
山猫凄厉叫声,屋里油灯气,烤肉气,酒气,汗臭,泥土气夹杂着从屋子钻出来。
两个身强力壮,截杀客商,又常与猛禽斗争的猎户就这么死了,刚才他看的那一幕都在告诉他,这三人都被贾芸给杀了。
原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在刚才推门的一瞬间,一支箭穿透站在左边的阿五,随后就是被自己打碎油罐的事和突然阴影处发射的箭,死在水塘里的赵贵儿。
现在整个山谷,就剩他一个人,带来的都死了。
闵振兴胡乱抹了把粘在脸上的灯油后,咽了口口水,四周安静的瘆人,水塘里的尸体还在渗血,屋子的火还噼里啪啦的烧着。
半天过去后,闵振兴攥紧铁棍慢慢探出头时,心头猛的一揪。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身影,。
旁边放着柄猎叉,佝偻着背,看上去没什么力气,那人头发散乱,满脸是血,然而却有一种令人胆颤的气势。
贾芸弓弩射完两支箭后,已经在阴影角落坐了很久,他怀里有支火折子。
后背与胸口被石铁伤到了,令他有些昏昏欲睡,大腿处不停的在流血。
他坐在哪儿用火钳夹着火红的碳屡次在几个血窟窿处烫下去,虽说这只能暂时止血,但也够撑到自己杀闵振兴。
但是碳火烫几处伤口,还是疼痛难忍的,风险太大,贾芸已经痛的冷汗湿了衣袍。
到了这时,听着门外喘气声,贾芸拿着钢叉,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
闵振兴本来是要反击,但看到烧红的铁叉伸出来那刻,便跳下院子,朝篱笆门跑去。
贾芸握着钢叉,一瘸一拐的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闵振兴拉开篱笆门要跑时,突然用匕首割断绑在窗棱的草绳。
门口平整的荒草里突然起来一排锋利的捕兽竹刺,向院内方向弹上来,将出去闵振兴绊倒,戳中他的膝盖处。
越挣扎,双腿处突然收紧。
“啊……”闵振兴疼的龇牙咧嘴。
篱笆门口还有两个套兔子用的套此刻也缠在闵振兴腿上,其他的几个套在月光下被贾芸摘了,套在闵振兴胳膊处收紧。
被缠住双腿的闵振兴恐惧的看着一瘸一拐的贾芸。
贾芸看了眼闵振兴,“你就是长史闵振兴,靖王府的!你妈的神经病,老子跟你有什么仇,还准备死后火烧,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吧。”
闵振兴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不是靖王让你来的?”
贾芸翻了翻白眼,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噗”的吹燃。
闵振兴此时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在自己身边的那支火折子,心里抱着侥幸。
自己是朝廷长史,他不敢的,就是吓唬自己,逼自己说出幕后之人。
忽然,见贾芸又举着火折子站起来走去旁边后,稍微松了口气。
谁知贾芸转身对着四周看了看,又突然一瘸一拐走过来,然后停在他身边蹲下。
“啧,火折子怎么掉了。”
“轰!”
闵振兴身上有灯油,遇火便随着衣物飞快燃烧。
“啧,起风了,不能让火势引燃旁边的树木野草。”
贾芸一瘸一拐的用钢叉挖出四条隔火带,碎碎念着。
“你不用挣扎,越挣扎越痛苦。”
“啊……”
闵振兴几乎是不断的挣扎着。
贾芸拄着钢叉坐在远处岩石上,他此刻已经是面色苍白,看着篱笆处爬着的那身影。
见他似乎挣扎着要往院儿边的水塘去,几个套子应该被火燎断了。
“贾……芸,靖王会……杀你……”
贾芸目光越来越冷,握着钢叉对着他狠狠近距离投掷下去,就像钢叉扎水里的鱼那样。
终于响彻山谷的声音消失了。
真安静啊。
月色很亮,他觉得自己也开始轻飘飘的,尽力用匕首削了根木棍,拄着晃着沿山路走。
走了不远,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顺着山路缓坡滚了几丈,被碗口粗细的树卡住了腰。
“扑棱棱——”
“咕叽叽!”
不远处,山脊梁视线宽阔的岩石上,站着只胖头雕,转眼就呼啸着飞过来,落在他不远处,用爪子拨拉几下贾芸胳膊。
咕的一声叫,扑棱棱飞上高空,在贾芸所处的山路上空不断盘旋着发出声音。
山脚下卫常带着一队人马,山半腰处也有道身影,是个女子身影,穿着密侦司的衣服,艰难的用剑拄着爬山。
山风吹的树叶哗啦啦响,隐约间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趴在他身边,暖烘烘的。
“云恒。”
接着又是柔软的触感,淡淡的清香传来,似乎是宁国公主在喊他。
“殿下怎么来了。”
“是小白找到你的,只是……本宫不熟悉山路,便耽搁许多,舅舅他们在后面……这里太远了。”
“山上有猎户屋子,里面死了六个人,靖王府的闵振兴也在。”
“果然是他!”
山风呼啸着,树叶哗啦啦响,宁国公主看着他的腿半面烧焦,道:“是他们烫的?”
“噢,”那是我自己烫的,可以暂时止血。”
说完又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听到许多脚步声,里面还有卫常的声音。
“若是父皇问起,舅舅你便说是你找到他的。”
“先带他下山,猎户的屋子死了几个人,他们都是证据,带回去。”
…………
…………
宽大的马车在神京城三十里外的荒郊官道上行驶。
宫灯静静燃着,橘黄色的光亮照着马车,白雕待在贾芸脚边,宁国公主坐在旁边,细致的处理他腿上的伤口,然后拿出马车上的药物,小心翼翼的帮他将其他地方的血瘀擦掉。
“我家里安全吧,我担心靖王的人去我家……可卿她们肯定着急,或者靖王知道我没死,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在金陵还有个儿子,还得托殿下让金陵那边的人将她们母子照顾,当然我付银子。”
“你……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宁国公主冷声道:“你的破事真多,少勾搭几个女人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贾芸:“……”
“本宫的人知道你有孩子,现在顾青瑞死了,闵振兴死了,知道你秘密的就只有他赵煦……”
“靖王会借此加害我?”
“逼急了,应该会。”
“要喝水吗。”
“不喝。”
“没想到他会对你下手。”
“殿下今后也小心。”
“这次,父皇应该还会包庇他的。”
“我知道。”
“睡吧,天亮后回京,本宫派人,送你回家。”
“多谢。”
马车安静下来,宁国公主看着烛光喃喃自语道:“放心,他活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