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真正的同伴，威利与安洁丽卡（4k）
“以生病为借口修炼偷懒可不好哦。”
布鲁格·斯科特看着面前这个眼熟的小家伙，很快就想起了他的编号，以及某些关于一百六十一号的小事。
当年，一百六十一号刚开始记事时，也曾经用生病当借口，逃过他为所有孩子们设立的通识课。
尽管只是简单的识字，学习家务一类的课程，对于当时的一百六十一号来说，也显得很是困难。
为了逃过课程的折磨，这家伙还特意事先用热水袋焐热额头，制造出发烧的假象，试图骗过他。
从记忆里翻出这些琐碎的小事，布鲁格·斯科特不免有些莞尔，将当年那个六七岁的稚童面孔与面前这个少年面容所重合。
然而，下一刻，一种冰冷的感觉却直接将他略带温馨的回忆给击破了。
他早已不是能够享受亲情的人类了。
为了避免对眼前这些孩子产生感情，他甚至都没有给他们起名字，为了便于管理这些孩子，他甚至几乎都没有让他们见过外面的世界，只是一味地将他们关在地底下生活，困在这名为家园实为养殖场的地底监牢。
甚至，他才刚刚将自己的血亲……
想到这里，布鲁格·斯科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身边围绕的这些正在欢笑的孩子们散发出一股诡异的香气。
这股香味比面包更充实，比烤肉更诱人，比美酒更香醇。
“咕！”
喉头耸动，布鲁格·斯科特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一百六十一号，双眼中涌起点点血丝。
自从做了那件事以后，他体内的那股嗜血冲动越发明显了。
之前还能完全压制的这种冲动越来越强，尤其是在面对孩子们的时候……
不！
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他们只是被创造出来，用来培育果实的苗床罢了！
好香……
反正也是我制造出来的东西，回归到我身体里也没什么吧……
嗜血冲动像是一个时刻都在蛊惑别人坠入深渊的恶魔，在他的耳边低语着。
但布鲁格·斯科特作为一名与这种嗜血冲动抗争了二十多年的四阶骑士，并没有被这种冲动轻易击倒。
在这嗜血冲动涌起的刹那，一张纯黑色没有五官的脸浮现在布鲁格·斯科特的面前。
对“渊”的恐惧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不行，不管是他们的身体，还是他们体内的果实，都还不够成熟，不能这样做！
不然没有办法和“渊”交代！
冷汗顷刻间浸湿他的脊背。
刚刚那个瞬间，他几乎要被那种突如其来的嗜血冲动坏了大事！
布鲁格·斯科特呼吸略微粗重了些，这才将心神转回到身前这个面熟的小家伙身上。
“父亲……”一百六十一号低下头去，尽量不让布鲁格·斯科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用生病当借口偷懒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掩藏在长长刘海后面的眼睛，观察着“父亲”的神态变化。
火光缭绕，布鲁格·斯科特的额上闪着晶莹的光，似乎是冷汗。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布鲁格·斯科特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将自己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覆盖在一百六十一号的头顶。
一触即分。
明明是在“安慰”自己的孩子，这个中年男人却像是在逃离什么一样，匆匆地抬起手臂，然后便召集所有人来到广场的高台下。
没有过多的接触，一百六十一号看着对方站在高台上的身影，却感到一阵恐惧。
就在他与“父亲”相处的这短短十几秒钟里，他脑中的直觉就已经疯狂对他报警了。
往日他最憧憬的父亲，那个被他视作最亲密的人身上居然传来了一股足以令他胆寒的恶意。
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那般巨大的恶意。
一百六十一号浑身一抖，用自己的双手抚平手臂上长起来的鸡皮疙瘩。
“孩子们！你们修炼进度如何？已经突破的好孩子到这里来，父亲带你们去外面……”
布鲁格·斯科特的话音刚落，喧喧嚷嚷的人群中，便挤出来几个一脸兴奋的孩童：
“父亲！这里！我！”
“我也要去外面！”
“还有我！”
看着挤出人群的几个兄弟姐妹，一百六十一号暗自捏紧了拳头。
明明在二号他们举行成年仪式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外界没有任何想法的……
可自从那个满月之夜过去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事情的发展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意外地，布鲁格·斯科特带走了率先突破一阶的几个孩子，只留下一大群满脸羡慕的掉队者。
接下来的几天里，布鲁格·斯科特一如既往地给众人运来生活物资、挑选进阶者外出。
尽管每一次带走的人不过三两个，有的时候甚至连一个人都带不走，但被带走的人，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这个地下城镇里明明还有着不下于五百人，但一百六十一号却总感觉这里变得冷清了很多，很多。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
很快，又一个满月之夜来临。
一百六十一号从通气口中看到夕阳的光芒消逝的瞬间，便心中一紧。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果不其然，与他预料当中相同的燥热在全身各处泛起，先前由于被教导了呼吸法，而修炼出来的微弱魔力在全身上下就像是火炭一样流动。
滚烫得让人感觉到大脑都在融化。
然而一百六十一号并没有失去理智。
胸腹之间，那个蜘蛛网一样的纹路再一次出现，很快就将这种灼热感吸收掉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身体被抽离什么东西一样的强烈虚弱感。
蛛网中心的那个黑色结晶，仿佛长大了那么一丝丝。
一百六十一号不敢抬头看通气口外面的那轮满月，而是将视线放到四周。
他并不是特例，这里的每一个人，在夜晚来临后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身体燥热反应。
年龄越小，修炼进度越慢，反应越轻，年龄越大，修炼进度越快，反应就越大。
反应轻的可能只是突然感觉浑身发热，反应重的却是已经有人短暂地晕厥过去。
不过这种异常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几秒钟，所有人便都从那种异常状态中恢复过来。
“咦……？”
“我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奇怪，我怎么睡在外面了……”
“奇怪，有这么热吗……？”
“饿了……”
“肉，有肉吗？”
“好红……”
刚刚进入夜晚的地下城镇中，陷入昏厥的人们扶着墙壁站起，脸色微微发白，但双瞳的颜色却前所未有地幽深，牙齿上也闪着锋利的寒芒。
一百六十一号听着耳边传来的质疑声，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
今晚发生在身上的一切，以及周围人修炼了呼吸法以后面对满月之夜的反应，早已验证了他那个可怕的猜测。
联想到之后的可怕后果，一百六十一号感到一阵迷茫。
他该怎么办呢……
拖延修炼进度显然会让“父亲”对他产生格外关注，而要是正常修炼的话……
二号的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声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如果按部就班地修炼，很有可能他就会直接变成那副样子。
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平摊开来的双手。
根根血管隐藏在皮肤之下，随着心脏的波动富有规律地缩涨。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将右手食指伸进嘴里。
牙齿闭合，一股咸腥味便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他将手指伸到眼前，静静地凝视着指尖的那个小伤口，红色的液体渐渐渗出，在指尖凝聚成一个圆润的血珠。
铁锈味缭绕在鼻尖，这股本应很是难闻的血腥味，却让他沉醉其中。
火光映照在血珠的表面，反射出妖异的光芒，让一百六十一号心中产生了某种病态的想法。
原来……血的颜色，如此鲜艳。
如果能……
这个念头刚起，瞬间就被嗜血冲动所淹没。
他失去了理智。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满是牙印，青紫色的淤痕伴随着结痂的伤口一起映入他的视野。
我……
我刚刚做了什么……
一百六十一号感受着手掌的阵痛，险些痛吼出声。
“哥哥……你怎么了……”
旁边，三百二十六号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手。
“……”一百六十一号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自己咬破手指，进而将自己的手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难道要说，自己只是咬着玩，不小心留下了这么严重的伤势？
他还在犹豫，三百二十六号便率先冲上前来，看清楚他手上的伤势。
“啊……看起来好痛……”
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妹妹没有对他目前的可疑状况产生任何怀疑，只是单纯地为他目前的伤势而担忧着。
她拽着一百六十一号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百六十一号并没有抗拒，他现在处于极其迷茫的状态，对于未来没有任何的规划，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平日里他最憧憬信任的父亲，却对所有的兄弟姐妹们做出了这种让他们陷入难以忍受折磨与痛苦之中，推着他们变成非人的怪物……
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那个孩子身上，都不会好受吧？
而且他还没有任何同伴可以诉说痛苦，只能自己独自默默忍受煎熬……
哪怕只要有一个同伴就好啊……
哪怕……
他看着身前那个一脸认真，留着短发双马尾的女孩，心中的迷茫似乎散去了一些。
就这样被人拉着走，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感觉，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进了房间，三百二十六号便将他安置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自顾自地从抽屉里拿出绷带和药粉，然后她接了一盆清水，端到他的面前。
“哥哥，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一点。”
“嗯，没关系的。”
一百六十一号没等她说些什么，便自己将手伸进水盆里，忍着疼痛小心清洗着伤口。
“哥哥，你这样子只会把自己弄得更痛，来，我来帮你。”
女孩伸手一捞，便将他的手捧在手心中，细细地清理着……
他看着三百二十六号的柔和眉眼，心中忽然涌起些许悸动。
那种迷茫感和孤独感在她出现以后，便消散了很多。
“三百二十六号，你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没来由的，他看着女孩小心翼翼地为他在伤口上撒上药粉，仔细包扎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可能正是因为他不知道以后到底要做些什么，这才发问的吧？
毕竟他原本的梦想就是成为父亲那样强大的人，但在经历了父亲的幻灭以及对逐步逼近的危机束手无策之后，他便失去了目标。
“唔……”三百二十六号动作一顿，歪了歪脑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很是苦恼地说：“可是我怎么也修炼不快……”
“没关系，修炼得慢一些也没什么。”
不如说，修炼得越慢越好……
一百六十一号半眯着眼，将没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然而三百二十六号的话还没说完：
“还有呢，要是我能当上医生就好了……像现在这样子为大家包扎伤口，把痛苦的事情都统统给赶走什么的……”
听着她的梦想，他又看看女孩那纯真闪着圣洁光辉的双眸，不由得心中生出一抹奇怪的情绪。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心中的话语说了出来：“我有个秘密，你要听吗？”
再这样一个人担惊受怕下去，他会被那种恐惧和孤独感折磨得疯掉的。
他需要有一个人和他一起承担，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只是听他讲讲话，让他宣泄一下难以释放的情绪也好。
“秘密？”三百二十六号很是疑惑。
“嗯，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的那种秘密，你想听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少年抿着唇，“……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做我的同伴。”
“同伴？”
“嗯，相互理解，绝对不会背叛彼此，有着共同目标的，同伴。”
“嘿嘿~我这种笨手笨脚的家伙……不值得啦……”女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对突如其来的年长者的认同，她在高兴之余还有些惶恐。
“不，你太看轻你自己了，我觉得你可以，即便你自己觉得你不可以，但我依旧觉得你有资格做我的同伴。”
然而一百六十一号没有丝毫的退缩，他握着她的手：“你要听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
女孩怯怯地点点头，短发双马尾俏皮地抖动着。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伴了。”
“嘿嘿~同伴~听起来好帅气啊……”
看着闪着星星眼的女孩，少年摇摇头，很是认真地为两人起了个名字：
“从今以后，你就叫安洁丽卡·斯科特，我叫做威利·斯科特。”
“我们之间，永远为对方保守秘密，绝对不会背叛彼此。”
“嗯，绝对不会背叛！”安洁丽卡握着威利的手，满是憧憬地望着自己这个差了五岁的兄长，只感觉他身上闪着不亚于父亲的耀目光芒。
“好，那我就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