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夫人要回来了。
苏阳在府里听说,边关本来有一场恶战,近几日被朝中派出去游说的大臣平息了下来。
因此那大臣还被记了一功,是最近朝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听说原就是侯爵,封号【佑文】,名叫孔德周的,如今大功一件,竟是要议公爵了。”
另外,据说大夫人沐凤熙听了府中事情,并未多加在意,只是送了书信嘱咐周瑞,若是查不出什么,便不要再封闭府门了。
周瑞也原准备照办的,只是一夜自己的弟弟来促膝长谈的许久,便又维持了下去。
“夫人才不在意这些。”周福说的大义凛然。
“这府中这些日子不光吃的我赚了一批银子,那些死了的下人身上,白事我又捞了一笔。”
“赶明儿再进些新人,我们又能吃下些彩头,哥哥只管安坐,就算事发,也只是弟弟我一个人担着。”
周瑞闻言,大彻大悟、深以为然。
周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侯府中有些不对劲。
采买自己“天才料理”的人逐渐稀疏。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些下人吃腻了,于是便想着法子换了几个品种,甚至做了几道“良心菜”。
周福心想着,兴许隔三差五给点甜头,将这帮人稳住,便能细水长流。
但即便如此,销量仍旧是寥寥。
一日,无人采买。
周福躺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下,浅尝了一口自己亲手做的“佳肴”。
“呕~哇!”
“究竟是怎么回事?”周福是个脑袋笨的,想不出原由,倒是这些日子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弟弟,有了些想法。
“我看,是有人抢了哥哥你的生意。”
“哦?”周福歪头看向他。
自己的这个弟弟,名叫周壮,天赋异禀,体格粗大,无奈和自己一样不爱动弹,虽然叔叔看的紧,但如今也还未能入品。
原是自己一直照应着,让其在佑文侯手下寻了好差事,如今佑文侯听说即将升官发财,日后难免要靠他了。
周福眯着眼睛,在周壮耳边耳语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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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库之中,苏阳将手搭在许白的胸口。
自己的两种功法皆有滋养之功,他正试探着能否将压在许白身上的黑气驱散,但收效甚微。
“那老头的道行不浅……”
好在他还是死了。
只是这道掌印厉害,自己如今依旧拿它毫无办法。
苏阳站起来,掩门而出,忽然抬头一惊。
门外乌泱泱地,来了许多人,有些衣着寒酸,被押着向前,但更多的手拿着大棒,一个个分明将“凶神恶煞”写在了脸上。
当中的位置,有一个眼熟的,被人拎小鸡样的拿捏在手中。
“是范杰……”
苏阳眉头微皱,走出门外,正看见周福坐在太师椅中,上下打量着这一座北库。
周福今日开心的很,这几个人私自贩卖吃食,被自己当场抓获,更让周福喜出望外的,是这背后更有一条大鱼。
他的目光又在苏阳的脸上转了一圈。
这等穷酸小子,虽然懂得些人情世故,但自己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北库,是侯府财源广进之处,马三掌管数年,不知从中捞了多少油水。
今日,他打的是马三的主意。
“马掌事还没回来?”
“没有。”苏阳淡淡地回道。
他看向这些人,心中已是猜到了七七八八。
这些日子他常常接济这三人,想必已是被发现了。
只是苏阳不明白,即便如此,不过周福少了三个人没钱人的生意罢了,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对于苏阳的回答,周福并不意外。
那家伙许久的假,如今府上众人都是许久未见他,不知道的全以为他死了呢。
如此最好。
周福斜眼对着身后一名家丁使了个眼色。
响亮的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李魁的后脑勺上。
啪!
这两个人来之前似乎已经受了不少折磨,李魁被拍了一下,竟跪倒在地上,十分畏惧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周壮。
咽了一口口水。
“说,东西从哪来的?”
“那壶酒,是苏阳给我们的……”
“哦?”周瑞眯起眼睛:“只有那壶酒吗?”
李魁微微抬头,却只微微看着苏阳的脚面,似乎在犹豫,身后传来熟悉沉重的脚步,令他的身躯忍不住剧烈摇摆起来。
厚重的刑具被当众摆了上来,锈迹斑斑的,上头还滴着黏糊糊的水。
有些年头了。
这原是用来吓唬李魁的,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却听闻一旁被周壮捏在手里的范杰卖力吼了出来。
“是他!是他!”
范杰指着眼前的苏阳:“他不知道从哪买来的酒食,让我们暗中兜售,大部分的银子都被他拿了。”
他的语声渐渐沙哑,脑海里全是半日前侯府地牢恐怖的场景。
其实苏阳分给他们的酒食只是很少一部分,前几日自己和李魁偶然发现东苑有一处墙角不知为何破开了一个洞口。
两侧树荫掩蔽,无人察觉。
二人见此,便每日钻出去,采买吃食。
银子自然是没有的,于是他们便将苏阳分给他们的好酒攒足了封在酒坛子里,换来些启动资金,然后买来些廉价的荤腥,在府中贩卖。
起初他们害怕被人察觉,是有所收敛的,不想那些买他们酒肉的人,生出了和他们一样的想法,竟将这些买来的酒肉又转手卖出,一来而去,便东窗事发了。
范杰住处,被查抄出来的“罪证”最多,被定为头号罪犯。
“大人……”
“此时主从有别,我虽得了些银两,但也只是一时不察,被他蛊惑啊……”
范杰被人拎在手里,眼睛却在周壮和苏阳之间来回游走。
他心里觉得,苏阳是会些武功的,但又有什么用呢?
这周壮,可是入品的高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可不能怪我。”
苏阳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前这一坨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周福的身上。
周福被他盯得久了,有些不自在。
“小子,你是老马的手下我也不为难你,今日你只要让我们去你的住处查一查,若是没有那些赃物,我便调头就走,如何?”
“这,恐怕不好吧。”苏阳拒绝。
笑话,这么多人进去,若是库里丢了东西,还不是记在我的头上。
再说,小白和那失踪的尤婧卿就在里面。
周福的脸沉了下来。
“哼!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指了指周壮:“我这堂弟可是佑文侯家的力士,深受佑文侯器重,你若是今日让开路,日后说不定可以结个朋友。”
他说着,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宁国侯身为军侯,又常年在外,自然比不得佑文侯在京城中阔绰。
再加上,不久之后,佑文侯可是要晋升公爵的。
若是常人,定要千人万谢,感叹自己这么有福气。
谁知苏阳笑着摇了摇头:“话不是这么说。”
恩?周福闻言脸色终究一变。
“他们二人空口无凭,谁知不是栽赃陷害,你不过是周管家的弟弟,以你私人的交情拉了一棒子江湖朋友来侯府北库,实在不合规矩啊。”
苏阳这话说的周福呼吸一窒。
是啊,说到底,他在侯府并没有实权。这帮子人都是自己磨嘴皮子花银子找来充场的,虽说都是侯府中人,但现在在苏阳嘴里成了江湖朋友。
什么意思?地痞无赖攻击侯府宝库?
周福胸口一阵气郁,还是旁边的周壮丢下范杰,拍了拍宽大的手掌道:“你这话说的不对。”
“我们此来,又不是追究你卖酒食的责任……”
他转过身子,从人群中摆摆手,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齐紫薇带了出来。
“周管家早有戒令,不得外出!”
“这姑娘前日被你救下,想必和你关系不错,我们不妨问问她,你是不是前日外出了!”
苏阳闻言一愣,看向面前的齐紫薇,在他印象里,她似乎不是一个害怕威胁的女子才对。
周福等人看着她。
苏阳也看着她。
暖风拂过,齐紫薇捋了捋吹扬的发丝,低着头,面色红润,身上的伤也已大好。
“我在西苑的围墙上,用手帕拓下了这双脚印。”
淡紫色的手帕被周壮接过,攥在手中。
苏阳的心往下一沉。
周壮抬起头,有些得意地看着苏阳。
身在佑文侯府多年,自己见过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有些人,吃硬不吃软。
而另一些人,看似硬气,其实稍加利诱,便轻而易举地出卖朋友。自己不过将佑文侯小儿子有意纳妾的消息告知于她,她便立马心领神会了。
“如今,事实清楚,我只能将你拿下,交付周管家议罪了。”周福此刻也得意地笑起来。
弟弟不愧是弟弟,说话就是好听。
如今法理清楚,证据确凿。
一切,都是自己占了上风。
优势在我!
苏阳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们说起来都是自己的同乡。
可如今。
范杰盯着自己,眼神像是阴骘的毒蛇。
李魁低着头,满脸灰白,仍不住的颤抖。
齐紫薇表情淡漠,将头瞥向一边,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世多炎凉,人多诡变。
苏阳想起许白曾经说的话,心中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也罢!”他一手轻轻按住腰间的软剑,青蓝之气贯穿全身。
四周气机荡漾,寻常人皆是不觉,周福依旧笑着向北库走去。
唯有周壮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