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扮作云游道士,在突厥主城内游荡了三天。
北地的冬天来得很快,进城三日,肆虐的狂风就没怎么停下来。
身形健壮、皮肤干裂的人们忙忙碌碌,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他们神情肃穆,像一个个要上战场的勇士!
客店之中,笑声爽朗的女掌柜端来两碗奶茶,摆上羊背子和肉馅饼,热情邀请沈风和鬼儿张享用午饭!
沈风喝了一口奶茶,把羊背子和肉馅饼往鬼儿张面前推了推。
鬼儿张撕开肉饼塞了满嘴,被噎住好几次,大口灌下奶茶,才不至于真的就噎死在这里。
沈风展开前不久得到的消息,粗略看完,掌心跃起的火焰将纸件烧了个干净!
根据信件里所说,常容昨天大发雷霆,处置了一个犯下小错的仆从。
这件事在灵界之中引不起半点波澜,只有沈风知道,常容发火为的是什么……
“打听得怎么样了?”
沈风等到鬼儿张吃完肉馅饼,开始撕羊肉,才开口问他。
鬼儿张胡乱擦擦嘴,压低声音,说:
“尊上,我与几个士兵交上了朋友,他们说,符褚在可汗面前并不受重视……突厥人大多崇拜能武善战的勇士!符褚宽衣大袖,大冷天还拿着一把破扇子,姿态傲气,大家都觉得他酸腐矫情,不喜欢他!”
沈风点了一下头。
鬼儿张查到的信息,和他自己查到的基本能够对应上,与真实的情况相差不会太大。
“不过,尊上……我听说符褚向可汗承诺,会让突厥顺利度过这个寒冬,在这个冬天,不会有人和马匹冻死、饿死,或是被大雪掩埋!而且,之后的每一个冬天,突厥都不会再有伤亡!”
承诺够大的!
沈风无声地笑了。
“从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沈风问。
“尊上请放心,消息是佗钵可汗最喜欢的厨子的小儿子传出来的,绝对可靠!”鬼儿张说。
沈风看到鬼儿张碗里的奶茶空了,又招呼女掌柜,给鬼儿张上了一碗马奶酒。
鬼儿张千恩万谢,拿马奶酒配羊肉,手舞足蹈的,难免吃到身上,模样十分不雅。
沈风抿了口奶茶,望着街上一匹慢慢走动的骆驼,心中打定主意。
他决定不再拖延,赶快把事情搞定!
十天之后,天寒后饱受膝盖剧痛折磨的佗钵可汗临时起意,前往北海附近的一处温泉泡澡,遇袭!
一个游方道士击退敌人,救下佗钵可汗。
道士不要高官,也不要厚禄,只要走了佗钵可汗手上的一枚飞鹰扳指,作为纪念。
那道人自称与可汗有缘,治好了可汗多年的腿痛病症,又赠送给可汗一顶白玉发冠。
“这发冠颇为奇妙,只是在凡人手中无用。可汗若是得到能人异士的辅助,可将白玉发冠转赠与他!”
佗钵可汗目送道人纵身飞远,不由高呼:
“仙人在世!仙人在世啊!”
……
沈风把从刘水身上得到的发冠送给佗钵可汗后,换了一家客店住进去。
第二天傍晚,灵界传来消息,符褚拿着一顶白玉发冠回到太初宫,控诉库藏管理处做事不够严谨,居然让灵界的道具流落到了人世!
“幸好是突厥可汗得到了这顶发冠,可汗又转赠与我,否则,这东西丢了也就丢了!”符褚说。
库藏管理处去查,说这道具并不重要,一般是在实力较弱的那一批怪物之间流通,需要查上几天才能知道这东西现在应该是由谁在保管。
查清楚之后,才好根据情况判定责任由谁来承担。
至于他们说的“几天”是多久,就不好说了……
沈风知道,这场查询不会太顺利。
真查到刘水身上,就要问问刘水去了哪里,怎么就找不到了,为什么失踪前会出现在燕春楼这样的地方!
又过了一天,苏槐那边传来消息。
常容找符褚密谈了一次,最后不欢而散……
“可以行动了。”
沈风探听清楚,符褚这两天都在突厥陪伴老可汗,便取出从刘水身上得到的账册,随意撕下两页。
随后,他提笔写了一封信,约苏槐明天正午时分,在突厥王廷东南方向二里处的河畔见面,与账簿撕下的两页一并装进信封,让鬼儿张送出去,交给苏槐。
鬼儿张将沈风交予的信件纳入肋下,快步离开客店。
他会把信送到一个有威望的萨满家中,由对方将信件转交给苏槐。
鬼儿张离开后,沈风也离开客店,来到新月形态的北海。
夕阳下,河水在狂风的推动下,不安地翻涌。
沈风沿着西岸由北向南缓缓而行,将周围景致尽收眼底。
行至半途,沈风停下脚步,望向湖中央的岛屿。
“那里倒是很合适……”
观瞧四下无人,沈风凌空飞起,来到湖心的小岛上……
岛上枯草遍地,乱石嶙峋,没有人类在这里居住的痕迹。
“很好,就是这里了!”
沈风在小岛上做了一番布置,之后回到客店之中,好好地休息了一夜。
翌日中午,天光昏暗,牧民说,这是要下雪。
沈风在约定的地点等到了苏槐。
蜿蜒的河流之上打开一道光门,苏槐从里面飞出来,先是看了沈风一眼,随后又紧张兮兮地望向王廷。
“沈风,你这是不是太冒险了?符褚仙君就在突厥可汗的大帐之中,万一他发现你的存在……”
“要的就是被他发现。”沈风说。
苏槐缓缓张大嘴巴,发出了一个音节:
“啊?”
沈风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问苏槐:
“符褚与其他仙君私下联系,用的是什么方式?”
苏槐收回惊掉的下巴,说:
“仙君用的是一只黑背信天翁。”
“如果别人冒用符褚的名义,派遣他的信天翁去送信,事后会被查出来吗?”沈风问。
苏槐想了想,摇头:
“那种鸟跟人类的信鸽区别不大,只是送信的。换一种方式去想,如果仙君们私下里的通信情况,都能通过他的信使查出来,那么也太危险了!还不如换一种方式交流!”
沈风点了一下头,道:
“常容认识符褚的字迹吗?”
苏槐被问住,思考半晌,道:
“应该是不认识的,符褚仙君地位那么低,在太初宫里愿意搭理他的其实也不多。”
应该?
那就不是很保险了……
“能搞到符褚书写的手札,或者别的什么文件吗?”
听到这里,苏槐已经猜到沈风要做什么了,只不过他还有些迷糊,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
“你是想冒充符褚仙君给常容仙君传信?”
沈风“嗯”了一声,问:
“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做到吗?”
苏槐说:
“传信不难!只要拿到仙君身上用来召唤信使的令牌,传十封信都可以!问题是……拿不到仙君身上的令牌……”
“这个交给我,笔迹的问题,你想办法拿符褚的手札来,文字越多越好。”沈风说。
苏槐笑了。
他从肋下掏出一堆信件,交给沈风,道:
“符褚仙君一直想要提升地位,他自己不能动,就时常给我们分配任务……这是他给我的私人信件!”
沈风看着面前大一堆形态各异的信件,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很快,他回过神来,接过那些信件,原地一封封拆开,寻找自己所需要的。
苏槐又朝着突厥可汗的大帐那边看了几眼,蹲下来,问沈风,什么类型的信件对他有用?
“日落时分,北海中心岛屿一见。”沈风回答。
苏槐停下拆信件的动作,瞪大了眼睛:
“以符褚的名义约常容见面?为什么?戏耍常容?想让他以失约之名打符褚一顿?呃……那咱们是不是把信件发给善元仙君更合适一些?你知道的,善元仙君那个见鬼的脾气……”
“我要杀了符褚。”沈风说。
苏槐直接僵在了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沈风没有在意他的反应。
苏槐有签订典当契约,沈风不怕他会背叛自己。
“不至于啊,就算是善元仙君被戏耍,也至于气得直接把符褚仙君杀死!常容仙君怎么会那么做?”苏槐问。
“我会杀了他。”沈风说。
苏槐浑身一颤,几乎要站不稳:
“那、常容仙君呢?把他喊来,怎么收场?”
“杀了。”沈风回答。
苏槐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他愣神期间,沈风找到大部分自己所需的文字。
毫无形象地坐在沈风对面的苏槐猛然回神,问:
“还差哪些?”
“北,岛。”
得到回答,苏槐快速在书信之中翻找起来:
“这两个字我有印象,我来找!”
沈风也就由着他去找,从肋下取出一把剪子,自己把找到的文字一个个剪下来。
从重复的文字之中选取大小相差不多的,仔细排成一列。
苏槐那边把含有“北、岛”二字的几封书信递过来,沈风照例把文字剪下来,排好。
沈风捏了两个手诀,薄薄的纸张又有了生机,它们开始呼吸,相互吸引,边缘牢牢地吸附在一起!
零碎的纸片变成了一张完整的字条!
苏槐拿起字条,有些开心地念起上面的文字:
“日落时分,北海中心岛屿一见……就和符褚仙君自己写出来的一样,看不出半点虚假!”
沈风从苏槐手里拿过字条,对准天边发白的太阳,看到纸张之中缓缓流淌的残余灵性。
每一个文字底下的纸张,灵光都在以它独有的轨迹运行……
不过,这不重要。
沈风把字条卷好交给苏槐,叮嘱对方收好。
“你现在去王廷,找到符褚,告诉他你发现了我踪迹,让他去北海中心的岛屿上堵我。”
苏槐有些惊讶,问:
“符褚仙君一定会去吗?在他的认知中,你应该只是个他挥挥手就能杀死的小怪物,真的会愿意亲自前去捉你吗?万一他命令一堆手下去围攻你呢?”
“他会。”
沈风神情笃定。
就凭着明吉把宝库之中道具丢失的黑锅扣在沈风的头上;凭着沈风洞悉了太初宫的秘密;凭着沈风明面上投靠了鬼蜮,可能知道前往鬼蜮的方法……
一个想要爬上更高位置的元老,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条大鱼?
“去吧。”沈风说。
苏槐只好收起忐忑,站起身,往王廷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