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敲开了学委会会长办公室的大门。
徐天尧桌子上煮着清茶，看到沈风前来，一副很惊喜的模样。
“这么早！才从副本出来，也不睡个懒觉？”
“我怕再晚一些，他们几个着急进副本。他们不小心死在里面，我的小吃摊就没有人经营了。”沈风笑答。
徐天尧笑着摇摇头。
“徐亮怎么样了？”徐天尧问。
“该哭哭，该吃吃，该睡睡！你的这位堂弟真是一个妙人啊……”沈风感慨。
徐天尧笑了：“我这个堂弟就是这样，从小就是耗子胆儿。怂归怂，作死的事情，他也没少去做……我当初还替他打过几次掩护。”
“那你们感情不错啊。”沈风随口说道。
徐天尧沉吟着，给沈风倒了一杯茶，把自己的杯子也满上。
“之前在严家村，你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同一个家里出了两个异能者，异能都很厉害，这不正常，对吧？”徐天尧问。
沈风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于是点了一下头。
“你的这句话里，有一半是对的，一个家里出现两个很厉害的异能者，的确不正常。”
徐天尧加重了“很厉害”三个字的读音。
“但是，一家之中出两个异能者，并不奇怪。”徐天尧说。
“为什么？我很好奇，触发异能的机制到底是什么？严家村的村民，是接触了地下的怪蛇，才觉醒的异能。我确定那种奇怪的蛇，在去严家村之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沈风问。
“我也不知道，触发的机制是什么。”徐天尧回答。
“我只知道两件事。第一件，研究所选来的新人，总体年龄越来越小了……严红旗，孩子都生了才进的研究所。我是大学毕业被拉进来的，而你刚成年。”
“第二件，研究员的亲人、朋友……或爱人，有很大的概率被拉进研究所。”
徐天尧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沈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黄璐跟王涛是青梅竹马，孙晓华是跟她的男朋友一起进入的研究所。”
“就在上个月，我的堂弟也进入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这像是研究所的一个恶作剧。一个人进入研究所，已经很痛苦了，而它偏偏要把和你感情最深的人拉进来！”
“想象一下，你和你最爱的人，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中抱团取暖，把彼此当成黑暗中可以依赖的光点……然后在某个关卡里，你的光点被掐灭了！”
“黑暗之中忽然只剩你一人，那才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因为你很清楚，即便有一天成功从研究所离开，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感情，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了……”
徐天尧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个虚握的手势。
沈风听完徐天尧的话，嘴巴忽然有点干，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是好茶吧？”徐天尧问。
“很好的茶。”沈风真心称赞。
“你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徐天尧问。
“全都死了。”沈风语气平淡。
爸，妈，小雪……都死了。
至于他的朋友们……算了，快点把他们都忘掉。
不要让他们因为他被拉进这个世界！
和他关系好的朋友，大多刚从高三的地狱里走出来。
度过这个暑假，他们就会提着行李，走进心仪的大学……
沈风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他们全部忘掉，也希望他们能赶紧把他给忘掉！
就当是……沈风真的死在了高三的那个暑假里吧！
听到沈风的回答，徐天尧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我会找徐亮，让他跟我换一下寝室。”徐天尧说。
“至于打地铺？这个混小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着调！”
徐天尧嘴里说着斥责的话，脸上却带着笑意。
说话间，有人在外面敲门。
徐天尧让他们进来。
于是，陆耀扬领着几个脸生的研究员鱼贯而入，他们各自从墙边拉过椅子，在办公室里寻找合适的位置坐下。
沈风看着学委会要开会，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在这里打扰。
他将封锁着女研究员记忆的水晶球放在徐天尧这里，转身离开了会长办公室。
沈风回到寝室里，徐亮不在。
他闭上眼睛进入当铺，检查李世军他们这次任务的情况。
结果还不错，根据李世军的汇报，这次上车的一共有六个血心会成员，一个成功下车的都没有。
其中四人死于乘务员的蛊惑，工匠遵守善良的本心，帮助他们活命，但法官和庄园主更擅长言语诱惑……
还有两个，为了保命，后来在伪造成车票的灵魂典当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灵魂被典当给了沈风。
沈风从鬼车里抽出这二人的灵魂，他们先是茫然无措，在看到沈风后，齐齐低下头来，以最虔诚的态度喊了他一声：“主人！”
“喊老板。”沈风开口纠正。
叫什么主人？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封建时代的地主老财……呃，从某种角度看，他也可以算黑暗版的地主老财。
“老板！”眼前二人齐声改口。
这二人的肉体已经被鬼车吞噬，剩下的只有灵魂。
出卖了灵魂，他们将绝对服从于沈风，之后有些沈风做不了的事情，可以安排给他们去做。
沈风抬起手，从黑屋里凝结出两套清洁工具。
“以后，当铺就归你们打扫了。记得经常清理火鸡窝。”沈风说。
意识脱离当铺后，沈风来到天台上，从当铺里取出破碎的歌唱家，告诉它：“今天的练习可以开始了。”
破碎的歌唱家扯开嗓子开始唱歌。
沈风走远一些，隔着铁丝网，将注意力放在了几栋楼外的月河。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计时，之后伸出手，放开力量去调动月河之中的水。
一道水柱参天而起，吓到了从月河旁边经过的几个研究员！
沈风收回力量，那道水柱立即落下，月河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之前只能召唤一个水球，现在直接能召唤一道水柱。力量提升了不少啊！”
沈风屏气凝神，感应附近存在的液体。
最明显的就是几栋楼外的月河。
C级时期的沈风，需要用肉眼去看才能确认月河的存在，而现在他不需要用肉眼看，放开精神去感应，就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和流动。
沈风脚下的几间寝室里都没有研究员在，否则他也不会将留声机拿出来，让它在这里唱一些让人牙疼的歌儿。
沈风抬起手臂，这次他控制了力量，从月河里调动来两只乒乓球大小的水球。
水球快速飞到沈风面前，沈风猛地一推，让它们转移方向，推向极远处！
水球一路向前，越过学委会大楼，到了研究中心三部上空，才无力地掉下去。
沈风看着不停流动的月河，忽然想做一个实验。
在外面的普通人眼里，研究所是不存在的，存在于这里的只是一片荒废的坟圈子……
不知从天上看下来，这个研究所会是什么样子？
沈风重新从月河调来一个水球，让它悬浮在自己面前。
这次，沈风推着水球向上飞去。
他想看看，研究所上方的天空，跟外面世界的天空有什么不同……
沈风感应范围里的水球一直向上，一直向上。
水球越升越高，身形越来越小，到达某个高度后，忽然无法动弹。
沈风心头大震！
他可以确定，水球是被挡住了，而不是他的后续力量不足，无法支撑水球继续往上走！
沈风拼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才不至于将惊愕直接表露出来，他让水球落下来，在自己面前摔成一滩水花……
研究所上方，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沈风看着脚边破碎的水花，很快下了一个决定：不能让自己的反应出现任何异常！
他从月河里调动来更多的水，将它们变成箭矢全力射向自己。
同时，他从当铺里取出黑伞，撑开伞去抵挡！
砰砰砰！
水凝成的箭矢接连不断撞击伞面，发出剧烈的声响。
沈风撑着伞，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他的表情也是……
沈风忽然间觉得，他就像084世界的王子，像087世界的公爵夫人……他们以为自己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然而他们的完美世界，不过是沈风制造出来的水晶球。
沈风觉得毛骨悚然……
他站在货架旁，就能够窥见公爵夫人和王子的一举一动。
那么，在研究所外，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能看清研究所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而研究所里的人们，就像水晶球里的王子和公爵夫人，对水晶球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水落在地上，被沈风再度凝结，从不同的方向攻向沈风！
黑伞左右挥舞，成功挡下所有的攻击……
烈日下，沈风汗如雨下。
但渐渐的，沈风开始觉得冷。
他收起力量，望向立在角落里的手机……
现在，他能使用水异能的时间，是二十分钟。
沈风立在烈日下，刺骨的寒意给他带来无尽的麻木与剧痛。
两分钟后，沈风的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
“看来，支付代价的时间没有一起被延长，三分钟就是极限了。”
沈风忽然感应到，脚下的某个寝室里，有了大的动向。
他集中注意力，进一步感应，发现是他所在的寝室方向！
沈风勾勾手指，让身上的汗水凝聚在一起，随手将它们扔进楼下的下水道里。
他收起黑伞，把还在唱歌的留声机扔回到当铺里，没一会儿就听到当铺里传出一连串的惨叫。
“是什么人在唱歌？居然如此难听？我要判他进监狱服刑一百八十年！”
“我要把唱歌的人埋到我的花园里！！”
“我要是有这把嗓子，在血心会里嚎一嗓子就能吓死三个组长，原地晋升！”
……
鬼车司机李世军对此一直持有淡定态度，沈风觉得，当初在鬼车游戏里，李世军笑得那两声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李世军应该是很强的免疫力的。
至于大火鸡，它已经麻木了。
沈风回到404寝室，看到一群人在往外搬行李，是徐亮的行李。
后勤部部长林琦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攥着一只本子和两张工牌，看到沈风下来，热情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一抬手，沈风就看到了其中一张工牌上的照片，那是他室友徐亮的照片。
林琦把两张工牌并列，看了又看，对沈风说：“真不像啊！沈风，你觉得呢？”
沈风走过去，看到徐天尧入职时的照片，那时候的徐天尧，眼神比现在澄澈很多，脸上残存几分少年意气。
“确实不像。”沈风附和。
但凡有点相似之处，沈风也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天，才发现自己室友的另一层身份。
屋子里，徐亮还在打包。
沈风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室友的行李还挺多的！他也没注意过，徐亮是什么时候置办的这些家当……
后勤部的人来来往往，把徐亮的十几口箱子搬走，把徐天尧的三箱行李搬进来。
林琦叉着腰，摇头叹息：“你看我们徐哥过的什么日子？在研究所这么多年，就这么点行李！极简生活啊！”
徐亮忙活得差不多了，抱着一箱子手办走到门口，看着沈风，泪眼汪汪，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像话。
“老沈啊，以后不住一个屋，咱也不能生分了！我以后还能找你蹭饭不？”
沈风：“……来吧，不差你一双筷子。”
林琦一听，也来劲了：“蹭饭？那也加我一个啊！我可以自己带筷子！”
沈风心里的压抑被这两个活宝冲散，他哭笑不得：“行，都来吧！”
林琦挺高兴，把徐亮的工牌还给了他：“寝室信息改好了，之后6栋404室的门你就刷不开了。”
之后，林琦进屋替徐天尧把行李拆箱，该挂的东西都挂起来，好一通仔细收拾，像极了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沈风这时发现，徐天尧还真的有一柜子的西装……
在林琦走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当铺里的留声机也停止了歌唱。
沈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与研究所规则相关的一切……
他最先想到的，是每次晋级时，他感受到的那种窥视……
每次沈风环顾周围，都无法找到窥视的来源。
最近一次副本结算，个人信息页面跳出的信息，好像有些问题……
沈风睁开眼，唤醒手机屏幕，点开个人页面。
他看着上面的信息，回忆起最近一次结算时，与之前的不同。
以前升级，是研究所先给他判定一个等级，研究所力量倾泻下来的过程中，被当铺吸收走半数的力量，导致沈风无法到达研究所给他判定的等级。
所以，页面上会弹出异常提示！
之后，研究所再依照沈风真实的情况，重新判定等级……
这次却不同。
这次，是研究所直接判定他为A级，之后当铺运转，抢走许多研究所赋予他的力量，最后，他还是落在了A级。
回忆着那场额外漫长的升级，沈风越来越觉得，那更像是研究所在判定他是A级后，多砸了很多力量下来，以确保他真的能到A级的水平！
研究所赋予他的力量，真的是完全保护他的吗？
沈风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手上。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走，一刻不停歇……
沈风深吸一口气，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向外面的蓝天。
要摆脱被操控的命运，只靠他一个人是行不通的。
谁能是合作者？
灵界的江听雪，还有……鬼蜮？鬼蜮那边还要观察。
现实世界中的金长官，研究所里的徐天尧……
可是，他要怎么把自己的发现传达给徐天尧？
在研究所里交流是说不通的，沈风不知道，研究所对他们的监视能到什么程度。
外出？
外出时，研究员会受到时间限制，这就说明，研究所在他们身上投放了一定程度的限制。
如此想来，最安全的地方，是当铺……
手工灯笼店那边，或许也会是个摆脱监视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