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胖子古董店，老板应该是个胖子吧？”
张扬走进古董店的时候，抱着这样的想法，先找了找老板在哪儿。
柜台后站着的，是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非常干练，应该是老板娘。
那个坐在柜台旁，仰着头、张大嘴打鼾的胖子，应该就是老板了。
店子里生意很一般，只有七八位顾客在里面逛着。
这可能和整个三楼在鬼市的定位有关系，上三楼就是为了买地摊货，想逛正经的古董店，二楼到处都是。
愿意来这家店子的，要么是熟客，要么就是张扬这样的年轻人，主打一个“随便看看”。
看到张扬走进门，站在柜台后的女人眼前一亮。
来了来了，今天的利润来了。
她没急着说话，悄悄一脚踹醒了身边的胖子。
等张扬开始看店里展示的古董了，她才走出柜台，迎了上去。
“老板，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张扬一愣，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坏了，不会是直播间的粉丝吧？
“不认识，不过我看你非常面熟，说不定咱们以前见过哦。”
女人冲张扬眨了眨眼，挑逗的意味十分明显。
听出对方只是套近乎的，张扬放心了，捡漏这种事，必须是陌生人之间才好。
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反客为主的问对方：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推荐的古玩吗？”
“当然有啊，我们这里的明清瓷器，可是整个市场最有名的。”
女人指向一边的瓷器柜台，四个柜子，摆的全都是瓶瓶罐罐。
来这店子里逛的老头老太太，现在也大都站在瓷器对应的柜台前，说明这还真是热销的产品。
“好，那我先过去看看。等有想要的古董了再来麻烦你。”
张扬撂下一句话，赶紧摆脱这个女人，直接往瓷器的柜台走去。
等走到人群旁边，他看都没看那些瓷器一眼，继续往前。
既然瓷器是这个古董店的畅销品，那就算有漏，也早就被人买走了。
剩下的，明摆着是赝品或者高仿，兴许是昨天才刚进的货都不一定。
这种地方，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古董店里真正的宝贝，往往藏在那些冷清的区域，因为懂的人少，才有留下的可能。
比如张扬面前，这件劣质的三星堆面具旁边，那个红色的长条形盒子。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像骨筷”。
用大象骨头做成的筷子，而且还做成了商品。
商标是“象球牌”，盒子上还用繁体字标注了象骨筷子的优点，比如“不怕沸水、不怕酸质、不会爆裂”等等。
一看就是早些年，香江或者东南亚地区，卖到国内的动物制品。
只是，象骨和象牙差得有点远。
不管是刑期，还是本身的材质，都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张扬也只是拿起来，看了下筷子的品相，确定是二十多年前的产品后，就放下了。
和象骨筷装在同一个木阁子里的，还有六支粉彩的汤匙，是景地镇那边的工艺品，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
这两件东西，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是从乡下收上来的日用品。
而接下来看到的几件东西，很快证实了张扬这个猜测。
一把近代铜铸的老式门锁，钥匙孔在侧面的那种，配的是一把棍状的钥匙；
一件晚清的铜碗，看上去应该是喝中药用的药碗；
一杆有着三十年历史的红色木秤，上面带着大铁钩，应该还能用；
甚至连老教书匠的戒尺都给收来了，满满的一盒子，店家还贴心的标注了“教育熊孩子专用”……
张扬远远看了下柜台那边，那个打着哈欠的胖子一眼。
光看这些东西，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胖子手里，肯定有真正的好宝贝，只分多还是少。
但怎么让人家拿出来，是个大问题。
张扬摸了摸自己的裤兜，还好，他带了名片。
……
“老板？！”
张扬走到柜体前，出声提醒了一下正低头刷手机的两人。
我要来找你们谈生意了。
女人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张扬：
“帅哥，有什么事吗？”
“有件小事。刚才我在那边，看到很多晚清、近代的老物件儿，想问问，还有没有贵一点的？”
“这些几十块的东西，没啥意思。”
张扬说话间，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去看了一眼。
“嘶～原来您是？”
她赶紧把名片递给了身边的胖子。
后者愣了一下，拿起名片后，迅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您是，河东集团的张总？”
付胖子一会儿看看名片，一会儿抬头看看张扬，脸上的表情十分惊喜。
至于么？
张扬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
这张名片上写的是“河东集团，市场采购部总监，张无忌”。
是他专门让陈彦光帮忙定制的。
本意是想多个马甲好办事，比如现在，就可以用这个身份引起对方的重视。
但是现在这情况，重视的有点过头了。
这位老板，不会是河东集团的受害者吧？
张扬保护性的往后退了半步，疑惑的问道：
“老板，你们也知道河东集团？”
“肯定知道啊，张总。”
付胖子低下身子，拉出抽屉，一边翻东西一边跟张扬说：
“去年集团的年会，张总去了吗？我当时是集团华东分部表演节目的，跳肚皮舞的那个胖子，您有印象没？”
跳肚皮舞？
张扬没想到，这付老板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不过他确实没见过的事，不能装懂，实话实说就行：
“我是今年才入职的，去年还不在集团。”
“这样啊，那您一定是程小姐招聘的吧？”
付胖子主动帮张扬解释了一下，终于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册子。
上面写着《河东集团华东分部保密协议》。
在张扬翻阅这个小册子的时候，付胖子继续说解释：
“前几个月，程总他们不是出事了吗？我看新闻说，现在是程小姐在管理集团，已经和国内的生意切割了。”
“当时事情闹挺大，很多人都进去了，还好我负责的是集团正规渠道的生意，查了几天就把我放回来了。”
说起这事儿，胖子的语气里满是庆幸。
等张扬看完小册子，他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付胖子是领河东集团发的工资的专业“二道贩子”。
他专门负责从下乡收货的“一道贩子”手里，买一些真正的老物件，供给全国各地的经销商，配合着集团的假货一起卖。
程家父子进去以后，集团直接把这部分业务砍掉了，他旱涝保收的工资自然也就没了。
“那你现在还在收货吗？”张扬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如果收的话，我这里有个生意。
“没有了。我上次收货的六十万，集团报销流程还没走完，程老总就进去了。”
“那可惜了。”张扬无奈的撇撇嘴。
本来还想吃一口河东集团的红利的。
“张总……”付胖子抿着嘴，拿出一个账本：“这是那六十万的账本，您看？”
“你不会想我给你报销吧？”张扬一脸惊讶的反问道。
话题进展的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起码先验证下，我是不是真的河东集团的人吧？
但这倒是张扬想多了，一个创始人在坐牢、手下员工进去不少的集团，谁会吃撑了来假冒？
付胖子现在只想从张扬这里，找到把货款要回来的办法，他诉苦说：
“张总，您也看见了，我这店子生意不行，最近生活确实很困难。”
“家里老大要上高中了，每年光学费就是六万多，再那不到钱，就要退学了……”
这也不算惨吧？
张扬听得只想笑。
就付胖子说的这些话，放在选秀节目里，连预选都过不了。
他没空陪对方煽情，直接做了个中止的手势，停！
你先听我说。
“六十万小意思，我自己都能垫付，但是我必须得看看，你收的货到底是哪些东西。”
张扬想先瞧瞧，这人到底收了些什么货。
如果真有自己能看上眼的，付钱带走就是了。
“当然，如果东西不值这个价，那你只能去找牢里的程老大想办法了。”
“你觉得如何？”
“看，确实得看。”付胖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吩咐旁边的女人：“把他们都轰出去吧，说我们关门歇业了。”
五分钟后。
本来就冷清的古董店，这下彻底凉凉了。
付胖子为了防止有人再光顾，把卷闸门都拉下来了一半，挂上去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忙完这一切，他请张扬稍等片刻，开始拉着店员，从库房往外搬箱子。
号称花了六十万买来的老物件儿，一共六大箱，平均一箱十万块。
箱子里无一例外都塞满了白色的泡棉。
“一件一件看，还是抽查？”付胖子问。
张扬看了下时间，鉴宝活动上午十点开始，全看完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他打算回酒店眯一会儿，再去现场。
“今天有点晚了，我先看一箱，如果没啥问题的话，你明天带着所有东西去找我。”
“好的，那张总您选一下吧。”付胖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这件吧。”张扬指向最大的那个箱子。
大箱子里应该放的是大物件吧？
……
“张总，您真有眼光。”
付胖子竖着大拇指介绍说：
“这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从一位，已经进去了的古董贩子手上，收来的。”
进去了？
张扬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付胖子的古董店，店面这么大，生意却不太好了。
或许他的人脉，现在都在监狱里交流经验。
出于稳重，张扬先问了一句：“你这不会是赃物吧？”
“不会不会，警察叔叔已经来查过了。”
“张总你放心，我卖赃物，肯定比你判的重。之前有个朋友，买盗墓贼卖的文物，三件三级的，也才判了六个月……”
三件三级的判六个月吗？
那现在有可能已经两个月了。
张扬看着付胖子从箱子拿出来的东西，一件铜雕像。
雕像只比小笼包略大一点，有点像印章，底足呈六边形，主体雕刻着一只肥肥的小鸟。
东西应该是传世的，因为外表有些位置已经泛起了红色，没有日积月累的使用，达不到这种效果。
「名称：铜权」
「生产时间：公元1309年（元朝）」
「详细信息：古代人称量时使用的砝码，作为物品的重量标准」
铜权一般就是秤砣，可以串个绳子，吊在杆秤上。
但像这类鸟形的铜权，上面没有孔的，则一般用于天平称重。
要么是用来称药材、这类需要严格控制剂量的东西；要么是用来测金属的重量，比如金、银。
张扬把这只青铜鸟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估计有二两重，算是铜权里比较大的了。
他记得很清楚，某地的博物馆，也有一件一两重的元代的铜权，标注的明明白白，是三级文物。
“卖这些东西给你的人，是什么罪名进去的？”张扬好奇的向付胖子打听道。
“听说是和别人盗墓，结果什么都没挖着，恼羞成怒偷当地农民的菜，被当场逮到了。”
“原来是他们啊。”
张扬点点头，他还真看过这个新闻，在《盗墓贼蠢货排行榜》里，排第四。
不过这人盗墓的技术一般，但收货的水平真不错。
这箱东西里，除了元代的铜权，还有清代的戥子（deng三声），就是中药店里抓药时常用的那种小秤。
这杆戥子，不仅做工精湛，还带一件木制的包装盒。
盒子的造型像装羽毛球拍的袋子，把秤装进木盒子里，可以随身携带。
“这是把哪个老中医的家底给搬空了吧？”张扬心想。
他看着一件件古董搬出来，有香薰、有银针、甚至还有一件纯铜的捣药罐。
虽然不全是元代的古董，但最晚也是清三代的东西。
绝对是收的哪个传统中医世家的传承。
只是这些东西，大多属于民俗文物，文化价值高，经济价值低。
肯定达不到10万的价格。
上来第一个箱子，就是要亏钱的兆头？
张扬把心里对眼前这六箱东西的整体预期，调低了一点。
看着付胖子的手越伸越深，他问道：
“底下还有没有了？”
“有，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呢！”
付胖子说话间，双手从箱子里搬出了一个红色的木盒子。
他把盒子轻轻的放在桌面上：
“张总，请您品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