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感这么足的吗?
张扬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盒子里,装的到底是啥。
谜底揭晓,是一个和饭碗差不多大的、带盖子的金色首饰盒。
盒顶盘踞着一只金龙,龙首微微昂起,刚好是在盖纽的位置。
捏住龙头开盒?
张扬觉得,做这东西的人,多少有点造反意识。
在龙的四周,镶嵌有六颗枣形的蓝宝石,疑似明代百宝嵌的工艺。
“这是金累丝吗?”张扬看着这个小盒子上,网状的纹路问道。
“是啊,张总好眼光。”
“您这样的人,才能当集团采购部的经理啊!”
付胖子一顿吹,张扬只当没听见。
等把盖子揭开,看到底座上那一条一条的编织纹路,这件首饰盒是“金累丝+百宝嵌”的工艺,算是做实了。
从工艺角度,算是顶级器物。
用金丝编织出这样完整的盒子,还在上面镶嵌了宝石……最最重要的是,顶上还有条金龙。
意味着这东西只要是真品,那必是明清两代、皇宫里专用的宝盒。
付胖子介绍起这件金累丝的首饰盒,非常兴奋:
“张总您是不知道啊,我刚开始都没认出来这东西是金累丝,我以为是镂空的呢。”
“那小子报价我六万,我当时都傻了,心说,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宰我?”
“但是他给我解释了一下累丝的工艺,说这是古人非常神奇的技术,现在全国都只有几个人能仿制,我才懂这件东西的珍贵啊。”
“就这工艺,加上本身的金子,六万块肯定值啊,您说是吧?”
张扬本来抱着听故事的心态,没想发表意见。
但是对方非得最后问他一句,是不是?
做直播的时候怼国宝帮怼习惯了,张扬下意识回答道:
“那还真不是。”
付胖子一愣。
旁边的女士反应很快,反问张扬:
“这不是用的金累丝工艺吗?”
“是累丝,但用的是银线,然后电镀了一层金。”
张扬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见到这类宝贝,没想到假的毫无悬念。
银镀金非常好验证,刮一下就知道了。
“而且累丝的工艺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玄幻,现在很少用这种工艺,大概是因为皇帝少了,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受欢迎。”
付胖子后知后觉,一脸的难以置信,还在问:
“我被骗了?真的吗?”
“问题不大,骗子已经进去了。”张扬安慰道:“话说回来,那个人判了几年?”
“好像是两年半。”
“那够了呀,他骗六万块,坐两年半的牢。”
“可他也不是因为骗我,才去坐牢的啊?”付胖子一脸疑惑。
“你就想象一下嘛,想象他是因为骗你,才被抓去坐牢的,这样是不是心里好受多了?”
付胖子沉默了一会,最后点点头:
“谢谢张总,我确实好受多了。”
“这箱东西,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张扬摇摇头,指着第一件拿出来的铜权问:“这件铜权,当初多少钱买的?”
“我看看你报的价格合不合理。”
“稍等,我看一下。”付胖子快速翻动着账本:“这件便宜,才两千五。”
“两千五吗?那帮我包起来吧。”
“包起来?张总您的意思是……”
付胖子有些疑惑,身边的女人赶紧踢了他一脚,抢过话茬说:
“用这个累丝的首饰盒包起来,可以吗?我看大小刚好可以装下。”
“张总您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东西,就当是我们给您的见面礼了。”
这么懂事吗?
张扬赞赏的看了女人一眼。
可惜,他并不是在吃拿卡要,对方会错意了。
他主动开口说:“老板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是老板娘,张总你误会了。”付胖子解释说:“这是我小姨子。”
“不好意思,那我该怎么称呼小姨子呢?”
“张总你叫我小施就行。”
“好的,施小姐。”张扬礼貌的点点头:“你、还有付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一箱东西,我其实只打算要这一件铜权。”
“啊?那剩下的东西呢?”
“当然是你们自己消化,有些明显没有收藏价值的文物,你上交给集团,也是烂在集团的库房。”
“那报销的事……”
“我先替集团垫付这一件的费用。”张扬答道:“其他的,你可以找找程老板他们父子俩。”
“这、这、这……”
付胖子有些难受的扯下了自己的假发,露出光秃秃的大光头,痛苦的挠了两下。
张扬的话,让他头痒得不行。
找程老板不难,问题是对方在监狱里,能顾上外面的事吗?
“可是之前,不是这么个流程啊!”他还想挣扎。
“说明之前的流程有问题,所以卖你东西的人,和让你买东西的人,都进去了。”
“你现在还能享受自由,简直是世界第十大奇迹。”
张扬分析的有理有据,在场的另外两人都被他说服了,完全没法反驳。
“那这剩下五个箱子……怎么办?”
施女士关心起更现实的问题。
张扬回答她:“我得一件一件逐一看完,才能确定最后收不收。”
如果能达到三级文物的水平,只要价格不超过百万,他可以做到“应收必收”。
得到这个答案,付、施二人一时失语。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问题:
这和把东西放到店子里卖,然后张扬作为普通顾客来买,有什么区别?
张扬的回答是:当然有区别,现在这样买,便宜多了。
不过他也深知,便宜不能让他一个人全占,要给对方一点甜头。
“你们两位其实不必担心亏钱的问题,我有一计,能帮你们赚回来一点。”
张扬拿出了另外一张名片,名片的主人是拍卖师丁强。
“这些药店里的古董,可以凑齐一整套,上拍卖会。”
“到时候在场的中医爱好者,肯定会花钱拍下来。”
施女士看完名片,美眸盯着张扬的脸,想读透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总监。
这位帅哥,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扬的注意力,则放在付胖子身上。
这店子的话事人,还是这个胖胖的中年人。
“张总,这位丁强是您的?”
付胖子有些不确定,问了一句。
张扬微笑着回答说:
“是集团的合作伙伴,拍卖的事你完全可以放心。”
“作为市场采购部的总监,在我的努力下,很多拍行都和集团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
付胖子虽然想不通,河东集团一个卖假货的,这个采购总监联系拍卖行干嘛?
但是手上的名片信息很全,一个电话就能查清楚,不像骗人的。
没别的选择,他冲张扬拱了拱手:
“那后续还要仰赖张总您,帮忙牵线搭桥。”
……
给付胖子出完主意,张扬和他们约好,今晚六点,再来这里看剩下五箱东西。
等把这六箱东西处理的差不多了,再来聊继续合作的事。
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指望一次就吃成大胖子。
从古董店出来,张扬长舒了一个懒腰。
收获还算挺多的,果然这年头做古董生意,找对货源最重要。
和刚刚失恋的徐杰在市场外分开,他打车回了酒店。
休息了短短四五个小时,带着困意,张扬重新坐到了鉴定台上。
不过上来的第一件宝贝,就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好漂亮的钟啊!”
一件高半米,宽三十厘米的座钟,造型和颜色都相当奢华。
像一个亭子,有四根铜鎏金的铜柱,四面镶嵌有水晶的玻璃。
钟摆上镶嵌着一些碎钻,中间写着阿拉伯数字的表盘也是鎏金的,上面蓝绿的颜色,应该还有珐琅彩的工艺。
“宝友,这是家传的,还是拍卖来的?”
“当然是家传的。”中年宝友一边拿手机录着鉴宝过程,一边问张扬:“家里面说,这件宝贝是当时清宫里传下来的,老师你怎么看?”
张扬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机镜头,无奈的笑了笑。
这是一台1895年生产的座钟,当时清朝的皇帝,哪里还有钱造这样豪华的钟啊。
宝友这件,大概率是当时法国生产的西洋钟。
至于是什么时候进入国内市场的,那就只有宝友自己知道了。
“你这个说法,我目前看来,是存疑的。”
“咱们还是讨论下你这件宝贝吧。这台钟上一次发条,能用多久?”
“应该是八天。”
“那打铃的频率呢?”张扬继续问。
老式座钟最有趣的点,莫过于它会整点报时。
虽然没有动画片里,伸出一只鸟、怪叫一声,那么奇葩,但座钟不打铃,等于失去了灵魂。
“好像是半个小时一次。”
“那应该是近代法国的西洋钟了,八天的动力,是这类西洋钟的特点。”
张扬把整座钟完整的看了一遍,果然在背后发现了工匠留下的文字。
他指着那些不像中文、也不像英文的字符说:
“你回去可以查一查,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如果是钟表大师的作品的话,那这件东西的价值不菲。”
“如果不是大师的作品,能值多少呢?”宝友问。
“保守估价的话,应该在六万以上。”
看在对方手机一直录像的份上,张扬把估价砍了40%。
这个价格,买到就是捡漏,就不存在宝友卖不出去的问题了。
……
可能是看前一位宝友录了像,接下来的宝友也问张扬,能不能把鉴宝过程录下来。
“只要不公开发表就可以。”张扬很平静的回答道。
鉴宝过程有人全程录像,这可能是受认可的专家,才会有的待遇。
在临海和羊城的时候,几乎没遇到过,但是到了盛海,他终于体验了一把这样的感觉。
不过张扬直播惯了,基本不会说错话,倒是没什么压力。
“我不发表,就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看,一边看一边笑,可以吗?”宝友问。
“嗯?”张扬惊恐的看了对方一眼:“宝友,你不对劲啊。”
要是妹子这么说,他还能理解,毕竟自己每天开工前都有化妆,确实很帅。
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这么说,就多少有点骚零了。
“张大师,我是粉丝群里选出的代表,专门来线下逮捕你的。”
“不信你看弹幕。”
宝友指了指张扬正在直播的手机,弹幕都是:
【这是哪个群的骚零,出来认领下】
【他真不是骚零,这是三群的富哥们儿,给主播整节目效果的】
【没活别硬整,能不能快点鉴宝】
“弹幕让你赶紧把宝贝拿出来。”
张扬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宝友从胸前的包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了张扬的手心。
“就是这个。”
“翡翠?”
张扬看向手中的饰物,是一块满棉的翡翠,雕刻成了一条桂鱼的形状。
雕工比较简单,不过看雕刻的痕迹,应该是纯手工打造。
在鱼鳍的部分,有个孔,孔内串了一个铜环,估计是用来挂在身上的。
这类翡翠的物件,本来应该交给白老师看,但是看在是自己直播间粉丝的面子上,张扬捎带手的,帮宝友鉴定一下。
「名称:翡翠鱼磬」
「材质:翡翠」
「生产时间:1858年(咸丰八年)」
「详细信息:这是用天然翡翠雕刻成的鱼磬,悬挂在磬架上,敲击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是古代文人用来愉悦自己的乐器」
这是磬吗?
张扬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他捏住鱼背的铜环,让这条翡翠鱼自然的悬挂。
整条鱼果然呈水平,显然是雕刻者故意设计的。
“宝友,你只有这一块玉吗?”
“祖传的玉佩,就这一块。老师您觉得的,这大概是什么年代的?”
“首先,这不是玉佩,也不是挂在身上的饰物。”
张扬演示了一遍东西的用法,让宝友自己拿钥匙,轻轻敲击了一下悬挂着的鱼磬。
“懂了吗?”
“懂了。”宝友点点头:“这玩意儿是钟,或者风铃。”
“不错,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
张扬猜宝友应该不知道什么叫磬,解释说:
“这东西叫磬,应该有一个专属的架子,像秋千架子一样,把它挂在中间。”
“古人读书读得烦了,就敲一下,让内心获得短暂的平静。”
“架子?等等,老师,我给你找张照片。”
宝友好像想起了什么,翻动手机,很快展示出一张照片。
在一堆旧书、旧报纸中,有一个镜框模样的木头架子,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个造型,不是磬架还能是什么?
“这磬架不错啊,看颜色,很有可能是大红酸枝,也就是俗称的老红木。”
“清代的老红木,没有裂纹的话,光这个架子,就能卖个五万吧。”
“诶?宝友,你怎么了?我怎么看你脸色有点发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