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猪群挪窝

蒋昌看着台下,腰背挺直,声音洪亮。

“同志们,我们辛辛苦苦种一年的粮食,一直到秋收都被山上那些牲口糟蹋。

每一粒粮食,我们都付出了劳动,来之不易,能让它们祸害吗?”

台下上千人,拿着枪的刷的举起,齐声吼道:“不能!”震得赵江耳膜在颤。

蒋昌拳化掌往下一劈,“咱的十二个生产队,这七天,民兵全部进山封山,给畜牲们堵死了!

甭管是跳猫还是獾子、野猪还是黑瞎子,在洞里的熏出来,睡觉的给弄醒。只要是会出气的,一个活口不留,全部打死吃肉!”

说罢,蒋昌手往旁边一放,接住民兵递来的枪,冲天“嘭”的扣动扳机,然后一手掐枪,一手握拳冲天举起,“杀!”

“杀!”台下爷们儿齐声呐喊,声浪汇聚,凛冽冷风中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胡华清咽了下口水,这么大的场面看得他也心潮澎湃,要能有本事春猎上拔得头筹,上台子领奖,多长脸啊。

“进山!”蒋昌手一挥,没有任何多的废话,春猎正式拉开帷幕。

民兵们继续按照之前分配的任务,进山把守福江屯背靠山场绵延数百里的各大要道,猎人们则纷纷扛枪进山,人群流淌,霎是壮观。

赵江空手过来的,所以要先回柯卫军家拿枪牵狗,开车上山。

“江哥,江哥!”郭岳顺着道,跑到赵江身旁,郭沧慢点,却也挥手喊道:“赵小!”

看郭沧着急的样子,赵江还以为老爷子是想跟他一道上山。

但赵江是要去看猪神的,近百头的猪群,不比普通十几头的猪群,奔起来没个数。

就是赵江,也不敢保证能护住郭沧周全。

结果爷孙俩过来,开口倒是出了赵江意外。

“赵小,你这回可要发点力啊。”郭沧把着赵江肩膀。

“是呀江哥,那吴俊太狂了,现在也就你能压住他了。”郭岳说道。

“他说啥了?”赵江好奇地问道。

郭岳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就说本事要在山上见。我就是瞅他样子,不得劲儿。”

打围的人只要不是差距特别明显,都狂,谁也不服。

赵江笑道:“那人家说的也没错。”

看赵江样子,郭沧有点着急了,拉住赵江胳膊一转:“你别不当回事!我和你说,吴俊誓师大会都没来,早上四点钟就进山了,是放心上了。

我可是和吴大伟上劲了,你把真本事拿出来,不能给他比下去。”

两个老爷子岁数大了,现在就是小小孩。

“郭爷,你咋也这样。”赵江哭笑不得,周围就全是拱火想看戏的,“大山又不是我家开的,我就正常打呗。”

“努把力!”郭沧重重地在赵江背上一拍,瞪眼道:“我把酒都赌出去了!”

“我尽力。”赵江呵呵一笑。

“那赶紧进山呗。”郭沧推推赵江,还开始催上他了。

赵江应过,和胡华清和郭岳走回柯卫军家,背上挎兜和枪,牵狗上车,开车接了付建军,直往28号小孤山去。

付建军性子独,往常杀熊都是一人上山,春猎也是自己,但就愿意跟赵江一块。

赵江作为把头,说去哪儿拿主意,他也没意见,付建军寻思赵江应该是有目标的。

“赵江,我们跑这么远干啥?”付建军问道,他和郭岳对这片山场熟悉些,挤在副驾驶指路。

听到他问,赵江有些神秘地一笑:“付哥,到了你就知道,可不兴跟别人说啊。

我们这把要干成了,一天比其他猎手春猎加一起干的都多。”

“啥呀?”郭岳好奇地问道,赵江笑而不答,转头看着前面继续开车。

“你大哥我嘴比裤裆子系得还严实。”付建军笑道,“你要弄把大的,我就等着。”

“不过……你要胜那吴俊,是得加把劲。”付建军说:“他的枪法,不在你之下。”

连付建军都能夸上一句,说明吴俊枪法肯定硬。

赵江眉毛一抬,哪怕他没什么比赛的意愿,这副年轻身体也隐隐起了争强好胜的兴趣。

“大哥,怎么连你也掺合上了。”赵江说,“咱们好好打咱们的,不去管他。”

“这不是听他们聊吗。”付建军说:“不是我在说,猎手们都在说。”

吴俊是红河那块响当当最年轻的炮手,赵江则是西岭边,半年内迅速声名鹤起的炮手,二十岁出头,比吴俊年纪还轻,大伙自然会拿来比较。

赵江手伸出车窗外感受冷风,积柴道为了不滑车、走爬犁,林场养路工定时要烧坑撒土,路开起来就不平,车子不时颠簸。

他顿了顿问道:“吴俊枪法,啥样的啊?”

付建军看着赵江一笑,“吴俊这小子,民兵练靶是年年第一。吴老炮爱吃一口大雁,吴俊掏枪就能打下来一只。”

打靶子是死靶,不能说明进山的本事。但随手打雁,就代表他的枪法达到一种信手拈来的地步。

“那确实挺硬。”赵江点点头,寻思那确实比他爹赵山强点,没再接话。

等车开到一处地方,赵江停下车:“我们上那边爬犁道。”

积柴道能走车,爬犁道却是专门给那些套户修来走爬犁的,车走不了。

胡华清打开车厢,黑妞、小牛、大花、小花、大青龙跳下鱼贯而出,抖擞着身子,散开闻闻嗅嗅,撒尿占地盘。

付建军瞅着赵江的狗帮,掩盖不住的羡慕:“兄弟,这才多久没见,你狗瞅着是更硬了。”

虽说不清楚,但那一条条狗的眼神,都是撒愣撒愣的,不拿正眼瞧他。

“它们是出活。”赵江说,“就现在,没上三百的野猪,我不出枪它们自个儿就能干下来。上回一头黑瞎子要上树,硬被它们给拽摔了!”

打围的人一听别人夸自己狗,就忍不住吹一吹。

“这么横!”付建军一惊,但瞅着狗帮的身架子,又是信了。

大青龙现在体重一百一,大花将近百斤,就是母狗小牛和上了岁数的黑妞,体重也在八九十斤。

跑起来,大青龙身上的肉都在颤悠,配上它的大牙口,看上去就狠。

关键是现在狗上山的心态不一样了,干活积极又自信好强。

赵江又朝跟在黑妞和跟在它屁股后面的小花指:“黑狗掏枪,会赶仗。小花开口了,第一次开口就是掏后。”

“呀。”付建军看狗帮的眼神更加炽热了,“兄弟,你这狗条条都不一般呢。”

“那可不。”胡华清说,“我兄弟拖出来的狗,能有差的?我和你说,就这大青龙,以前还不会打围呢。到我兄弟家待着,现在可硬了。”

赵江怕胡华清说得意了,把大青龙从李宏发家买来的事说出来,连忙吩咐道:“大哥,你给狗拴住,我们掐岗子走。”

“诶。”胡华清答应道,赵江一声口哨,散在各处的五条狗纷纷跑到赵江近前。

赵江套住小牛,又把绳子递到胡华清手中,其他狗就伸着脖子等套绳。

“兄弟,我都想晚上到你家偷狗了。”付建军笑说。

打围的人,是真有偷狗的事,不过付建军语气纯是开玩笑的。

“兄弟,要你家小牛怀上了,狗崽子给我拿一个呗?”付建军说。

大狗赵江是不可能给的,那下一代狗崽子总行了吧?

“江哥,我也想要。”郭岳生怕不赶趟。

“兄弟,我家瑜也想有个狗崽子玩,完还能看家。”胡华清说。

小牛别说怀上,都还没处对象呢,未来的崽子就被人争了。

正常来说,农村狗下崽子,最多自家留下一只来养,多的也养不住,都是送给亲戚朋友。

但赵江打围,家里也不缺,小牛生的一窝都不愁养。

不过胡华清他们开口,赵江也没不舍得,“好说,看小牛啥时候怀上吧,我留一个,还有剩的给你们挑。”

小牛能生多少还不知道呢,就订出去三。

赵江看住拽绳走在前边的小牛,还有跟在它旁边的大青龙、黑妞和大花。

就是不知道公狗真起秧子了,大姐大小牛能看上哪个?这狗性子挺傲的。

大青龙一根筋,如果和它配的话,后代估摸身架子都不小,口也狠。

黑妞性格阴阴的,刚进家门还差点跟小牛它们坐地户干上,要小牛接受难度挺大。

大花……从那次猎鹿,赵江觉得它挺厉害,但大花只是帮狗,没香头,赵江私心不愿意它追上小牛。

真要说哪条狗能讨好到小牛配上,概率最大的还是大青龙。

但最好的话就是黑妞,两条头狗,悍将和悍将结合,就是不知道黑妞还行不行,上回赵江喂它吃的,觉着牙口有些松,毕竟老了。

可惜的是,进财还太小了不懂事。就是站它面前,小狗崽子估计也挺茫然的。

不过,狗和狗之间的感情也不能强求。就希望别是哪条看门狗闻着味儿,上门来寻小牛了,到时候赵江得看着点。

这时,胡华清手上绳子一紧,小牛叫着往前扑,黑妞盯住前边坡上,其他狗闻声都抬头。

前面有猎物,但这可不能松绳。

“走,大哥,拽牢了。”赵江拔腿往上走。

走到上面的积柴道,满坡的野猪粪便,有的被爬犁给压裂了,散在各处。

“这群猪可不少!”付建军说道。

赵江拿木棍戳了戳粪便,冻实了,加上野猪蹄印太多,所以不能区分猪群是往哪边去了。

“兄弟,我们往哪边走。”付建军问,胡华清和郭岳等赵江做决定。

“付哥,那边是乱岗子呗?”赵江问。

赵江所指的方向,岗岔子多,不像小孤山这边大坡大岗。岗岔子多,野猪跑起来就没数,不利于打仗围。

“对。”付建军点头,“兄弟,你意思猪群往那边奔啦?”

“嗯。”赵江说,“那边簸箕崴子多,有不少老猪窝。它们前段时间在这头孤山子待着,吃得霍霍完了,就得换地方。”

付建军一听,就知道赵江盯上这群猪有段时间了,奇怪怎么之前不打。

“有点麻烦了……”赵江皱眉,要是猪神群不换窝,事情简单很多。

到了乱岗子,变数就多。要是等打的时候惊散猪群,或是猪群自个儿散掉,想找到猪神就不容易了。

“走,我们下去,开车上乱岗子看看。”赵江说,四人又带着狗往停车的积柴道走。

哪怕是开车进山,四人也走了快三小时,一上午快过去,一枪都没有开。

与此同时,吴俊这边可就不同了。

他跟自己妹夫,还有表侄子三点钟起的床,四点进山,六点的时候狗帮就开声了,撵上一五六头的猪群。

他家头狗是条七十多斤的花狗,是个母子,取名花豹。别看体重不大,但它香头好,跑吠聚群。

靠它圈不住猪群,但其他三条狗,个顶个的硬帮腔子。

一条黑狗扑上,一肩膀撞在一头一百多斤的炮卵子身上,随后爪子在它侧身一掀,咬住它猪鼻子往雪里一闷。

炮卵子惊惧,想用獠牙去挑,可整个猪嘴硬生生被黑狗按住,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在雪地里跟它转圈。

另外的一条黄狗也是独自干翻一头黄毛子,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钉死了。

而花豹则领着剩下的同伴,一条棕色的狗跟一头老母猪干上了。

棕狗单狗拽住老母猪的耳朵,被拖行着在雪上滑行都不松口,花豹则肆意地撕咬老母猪的屁股。

每当它想逃离的时候,就横拦在前边逼停。

要说吴俊运气也挺好,头天上山打围碰到猎物的山场清亮,没有针杆灌木和树条子闹腾,地势也适合打狗围,能发挥狗帮灵活的特性。

吴俊跟他妹夫还有表侄子站在坡面上,隔着一条沟塘子,看到狗帮在对面山坡上与猪群厮杀。

“大舅子,咱不上去吗?”妹夫问道。

吴俊没答,把枪一举,枪把子靠在肩膀上,屏住呼吸,枪星缓缓移动,视线中是比一粒米没大出多少的活动物。

一头炮卵子弃妻抛子,肝胆俱裂的往坡上跑。

看到他抬枪,两人都不敢吭声了,生怕影响到。

如此远的距离,光是猎物的活动量、风和可能擦碰到的枝条,都会对子弹产生偏移。

吴俊瞄了没有五六秒,身子往后一震,就开出枪来。

枪打到一种地步,打没打到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就有感觉。

吴俊放下枪,看着倒卧的一个黑点,咧嘴一笑:“走,咱上去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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