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已过, 天气却依然燥热。
B大附属中学早已开学,高中部的高三生在八月中旬返校,而国际部学生的返校时间却是要晚上半个月。
“笑死,那群实验班的废物提前半个月开学, 学期初测还考不过我们林殊少爷, 只有秦渝池那呆子有点实力。”
“确实。”
“边星澜, 这回你哥可不得又被气死, 实验班那群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竟然还考不过国际部的学生, 丢脸死了。”
“那倒是。”
因为要倒时差, 林殊本趴在课桌上补眠,被这闲聊话吵醒, 蹙紧眉头,不耐地起身。
“边星澜!”林殊朝教室外高声喊,“我昨天才叫你别和傻逼说废话,做无效社交,你转头就忘了?!”
课间时, 教室里本还吵闹。
林殊的这声喊出去,不仅国际一班安静了,隔壁的两个班也陷入寂静。
“殊儿,你醒啦?”边星澜朝谢琦君笑了笑, 摆手道别, 转头走回教室, “饿不饿?我包里有费南雪。”
林殊不答话, 只用抬抬下巴, 边星澜便会意, 从公文包里拿出一袋现烤的费南雪。
包装袋一开, 浓郁的黄油味扑面而来。
林殊细嚼慢咽,终于尝到熟悉的味道,糕体不会过甜,软糯清香。
暑假里,他和苏清敏待在巴黎,差点被当地的甜点齁死,配浓茶食用也难以下咽,还得是B市这一口“不正宗”的费南雪合口味。
苏清敏几个月前才离婚,正需要散心。
林殊不仅要陪着去度假,还得被当作工具人去要小帅哥的联系方式,属实是过了个烦心的假期。
好不容易回B市,为了让苏清敏高兴,林殊加急复习两日,终于取到一个满意成绩,能让她去给小姐妹们炫耀。
叮——
上课铃响,边黎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身姿挺拔,视线冰冷。
国际部的学生非常散漫。
上课时,偷偷在课桌底下玩游戏已算是好的。
像林殊这种权贵刺头,谁来了都我行我素,目中无人,打个哈欠,继续盯着边黎吃费南雪。
若要说林殊时故意挑衅,那倒不是。
因为他只是单纯地想吃费南雪,怕糕体冷了后难以入口,从而被丢掉,认为自己是在秉承不浪费食物的良好美德。
边黎是国际部的教导主任,教英语,咬牙盯着林殊片刻,忍住火气,移开视线,开始新一学期的教学独角戏。
国际部平时不参与考试,里头都是些富贵且散漫的学生,而林殊是个特例。
因为林港的要求,林殊必须参加月考,考出像样的成绩。
但为了不让林殊“学傻”,苏清敏又将他丢进国际部去,不参加高考,届时直接出国。
国际部和高中部的课程大相径庭。
但林殊是个异类,回回考试都拿年级第二,力压一众学生,闹得高中部的教导主任面上无光,极度尴尬。
不止一次,学校请求林殊去实验班,但林殊都以“清敏女士希望我出国主修奢侈品管理,辅修数学经济,我不参加高考”为由拒绝。
其实对林殊来说,国际部的课程没什么用,因为他根本不用考试或申请学校,苏清敏会给他弄无数封教授和高管的推荐信。
散漫却优秀,恣意且帅气,是个不怕事的刺头,却从不行欺负弱小之事。
这便是林殊。
很多人怕林殊,也有很多人暗恋林殊,他的抽屉里永远有礼物,课桌上永远放着情书。
课程过半,林殊还在吃。
边黎再也忍不住火气,“出去。”
林殊停止咀嚼,站起身走到外边去,打个困倦的哈欠,站在走廊里继续吃。
林殊坐着时,教室里好歹是安静的。
而林殊出去后,其他纨绔学生开始撒野,胆子愈发大,边黎在讲台上讲课,底下在哄笑吵闹。
捱到下课,边黎收起平板,路过林殊身边时不屑道:“你的能力也就只配拿到第二的名次,永远超不过秦渝池。”
秦渝池?
谁啊这是?
林殊实在是困,没有理会边黎的内涵,慢吞吞走回座位上补觉。
边黎这句话不止林殊听见,坐在走廊边的几个学生也听见了。
很快,这话传到隔壁两个班,谣言越传越烈,直接变为“林殊看不惯秦渝池常年抢占第一的位置,准备在放学路上围堵他”。
国际部的谣言传得热火朝天,等传到高中部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同于那边的吵闹,高三1班的教室很安静,偶有几句小声的说话,那也是因为学生在讨论习题。
秦渝池坐在最后一排,坐姿板正,腰背笔直,面色沉静,视线稍稍往下,落在试卷上。
“渝池,我听说林殊今天要在门口堵你。”同桌周明伸个懒腰,朝秦渝池道。
“不要听信谣言。”秦渝池面不改色,继续做题,毫不受影响。
怎么跟个人工智能似的。
周明撇撇嘴,眼珠一转,八卦道:“还有人说,林殊要来追求你,让你无心学习,故意把你从第一的位置上拽下来。”
笔尖倏地停驻。
秦渝池没有抬头,左边眉毛微微上挑,又一次道:“请不要听信如此离谱的谣言,要对讯息保持基本的判断能力,切勿被盲目左右。”
“这是谢琦君同学说的,林殊同学没有说过这种话。”前排的陶芓湉转身,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又转回去安静学习。
“嗯。”秦渝池语气冷淡,笔尖重新开始动,左边眉毛又缓缓落下来。
实验班的班级氛围友好,但却枯燥,好不容易来点八卦消息,绯闻中心的主角竟是这种淡然姿态。
“无趣。”周明长叹一声,抓抓头发,继续看课本。
然而,旁人只看得见秦渝池的冷淡外壳,却听不见,他的心脏已在怦怦直跳。
咚咚,咚咚。
耳边盈满心跳声,秦渝池的笔尖仍在动,但字迹却潦草了些。
很多人暗恋林殊。
当然,秦渝池也不例外,就算是“高岭之花的优等生”也不能免俗。
曾经他去国际部送资料,听见那里学生对实验班学生的恶意嘲讽,说只会学习的呆子还考不过林殊。
而林殊听了,不仅不赞同,还嗤笑道:“人的能力有三六九等,你这个九等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六等人,我看不出十年,人家就能超过你这啃老的文盲废物。”
林殊生得极漂亮,冷白皮肤,每一根柔顺的发丝都写着恣意,举手投足间尽是随性。特别是那双眼睛,既有攻击性,却又有一丝妩媚,危险又漂亮。
只那一眼,秦渝池就沦陷,虽然当时的他并不懂那叫作动心。
后来,他的视线会落在嘉奖表的第二名,因为看见林殊的名次和他紧挨在一起而高兴。
站在演讲台上发言时,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穿过人群,找到林殊所在的班级,虽然林殊总是缺席。
林殊知道他是谁吗?
曾经的秦渝池不确定,但现在无数讯息证明,林殊应是知道了他的名字。
刚才还劝他人不要听信谣言,背地里却因为这些谣言窃喜。
因爱丧志。
秦渝池象征性地批评自己一句,嘴角却不听使唤地微翘,期待着今天能和林殊正式认识。
不出意外,他的期望在晚自习结束后彻底落空。
也是,林殊根本不屑做这种事,甚至懒得记住他这个人。
秦渝池合上钢笔,将错题本收进抱在怀里,轻装上阵,单手骑着自行车离开教学楼。
秦盛在附中旁边购置一套房产,找了个男保姆照顾秦渝池起居,说是让他高三静心学习,实际却是因为佟宜春怀孕,所以才将他赶出家去。
“秦渝池同学,请等一下!”
自行车骑到校门口,身后传来一声急切呼喊。
秦渝池刹停自行车,循声望去,只见到一个脸颊通红的女生。
“我,我.......”
女生跑过来,站在秦渝池身边,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话,紧张地将一封粉色信封丢进自行车的车筐里,慌忙逃走。
秦渝池看一眼信封,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一个学弟拉住手臂。
“学长,你也住在东苑小区吗?能不能顺便载我过去啊?”学弟语气软糯,似是在撒娇。
这种戏码不常见,但秦渝池曾经也经历过。
秦渝池勾起温和的笑,攥住学弟的校服袖口,往旁边拉,迫使其松开手。
“抱歉,我不住东苑,并不顺路。”秦渝池确实住在东苑小区,但他不愿意载陌生人,温声撒谎。
“可是......”
学弟还想挣扎,秦渝池却打断道:“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您不想步行,我可以帮您叫一辆出租车来。”
学弟只是想勾搭,没想到秦渝池油盐不进,一时有些尴尬,愣着发呆。
“哈......嗷呜。”
蓦然间,一声不小的哈欠声传来。
心跳倏地变快。
秦渝池似有所感地回头,竟然真的看见林殊,林殊似是极困,哈欠打个不停,脚步慵懒而缓慢。
应是刚睡醒,林殊发丝凌乱,眼角还晕着困倦的红,比平常更漂亮几分。
感受到莫名灼热的视线,林殊抬起头,狐疑地循着视线看过去。
谁啊这是?
这么看着他作什么?
林殊蹙紧眉头,翻个白眼,上下打量这两人,刚想开口警告,却见秦渝池动了,推着自行车向自己靠近。
“你谁啊?什么事?”林殊轻啧一声,不耐地问。
秦渝池停在林殊面前,心跳已快得不像话,面上却沉静地说:“林殊同学,您好,我叫秦渝池。”
秦渝池......?
林殊觉得这名字熟悉,思忖片刻,终于想起这人是谁。
秦渝池走近了,面容变得清晰。
林殊在夜光中仔细观察,发现这年级第一长得还挺帅,比清敏女士的那些小帅哥可帅多了。
宽肩将校服撑起,整个人身姿挺拔,五官也和气质一样,周正立体,有种恰到好处的冷感,吸人视线。
似是被这种温和的冰冷感染,林殊戒备的态度渐渐消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林殊点点头,满身的刺收起,“你找我什么事?”
“林殊同学,您住在西苑?”秦渝池问道。
西苑是别墅区,国际部的大部分学生都住在那一片,秦渝池也只是猜测,并不知道林殊的住址。
“怎么?”林殊没有否认,稍稍抬起下巴。
心里一喜。
也不管那学弟是否在场,秦渝池微微俯下身,离林殊稍近一些,“林殊同学,时间晚了,独自一人回家不太安全,如果您愿意,我可以载您回家。”
林殊没有立刻答话,秦渝池又主动道:“非常顺路。”
初次见面就要送他回家?
这行为怎么和追求清敏女士的小帅哥一样?
“你要送我回家?为什么?”林殊警惕地问。
“因为......”
秦渝池犹豫一瞬,在告白和掩饰之间矛盾,最终选了个自认为合适的说辞,“您长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