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蜜月的第一站是偏远小城。
两人商量好, 先去秦渝池想去的地方，再去林殊想去的地方，他们都不告诉对方目的地在哪, 给对方一个惊喜。
选择先去秦渝池想去的地方, 纯属是因为林殊想不到自己想去哪, 他去过的地方太多，一时选不出来。
小城位处西南，依山傍水，是几个少数民族的交汇地。
林殊初时还疑惑, 秦渝池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直到看见正在拍摄的孙殷, 以及剧组工作人员与群演，林殊才反应过来, 秦渝池是想带他来剧组里看看。
从前的秦渝池，很排斥林殊送自己去剧组，更不愿意林殊去拍摄现场露面。
而现在, 秦渝池似是为了弥补他的遗憾, 主动带林殊来剧组。
他们坐着车，在蜿蜒的盘山路上行驶。
这里的夏至不像夏天，白日里的温度不超过25摄氏度，更像是春天，满山葱郁。
孙殷一见到林殊，非常兴奋，眼睛发亮，“您好，林先生！”
“您好。”林殊主动伸手, 同孙殷握手打招呼。
“他离不开片场, 所以才没有去参加婚礼。”秦渝池嘴上解释, 私底下却偷偷拉开林殊的手，用眼神默默警告孙殷。
孙殷收回手，八卦地啧啧两声，朝秦渝池道：“我匀个向导给你，你想带着林先生去哪儿玩，就直接告诉向导。”
在国内获过奖的导演里，孙殷算是年轻的，不到四十岁。
林殊没想到，秦渝池和孙殷的关系能这么好，相处的方式竟自然轻松，像是同龄人。
“我们先在片场里待两天，你不介意我们看戏吧？”秦渝池知道孙殷不会拒绝，明知故问。
孙殷撇撇嘴，沉默着答应了，继续投入拍摄，再不管这两人。
就这样，两人坐在折叠椅中，林殊面无表情地看主演，而秦渝池时不时瞄一眼林殊。
主演是个流量明星，演技不算差，正在转型，需要一部冲奖的电影，以及有获奖经验的导演来抠戏。
孙殷工作起来，可不像平时一样温柔，一旦不满意，就像笑面虎一样，勾起夸张的笑，眯着眼睛说“没关系，时间还很多”。
小明星急得面红，抬不起头，林殊轻笑，视线转向在一旁候着的群众演员。
与其说那些人是群众演员，不如说是当地的农民，身上都穿着老旧的民族服饰，因为劳作，发丝被紫外线照得褪色，脸上布满风吹日晒的皱纹。
秦渝池顺着林殊的视线望去，解释道：“《山尖曦光》是拍少数民族的纪实片。”
“又是纪实片？”林殊挑起眉，并不在意电影剧情，而是问他最关心的钱，“群演的工资是多少？”
秦渝池愣住，拿出手机里的预算支出表看了看，“80元/天。”
林殊挑挑眉，不可置否，“倒是超过了农民可支配收入的均线。”
“太少了吗？”秦渝池迷茫地问。
分明是太多了，60/天都已经算多。
林殊勾起笑，没有答话，毕竟这是秦渝池自己公司的决策，他不会提意见或插手。
小明星仍在焦虑，一点都不像秦渝池演戏时那般自如。
林殊好奇地问：“秦渝池，你演戏时都在想些什么？”
秦渝池早已习惯林殊的跳脱，答说：“没想什么，就把自己当成角色本人，凭感觉演。”
凭感觉演成最佳男演员？
那确实是天赋异禀，只可惜秦渝池再不会演戏了。
林殊早已过了惋惜的阶段，比起不舍秦渝池的电影，他更在乎秦渝池的心理健康。
“我想当一次群演试试。”林殊想看看，如果他被投入到群演的环境中，是否能体会到秦渝池的感受。
秦渝池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带着林殊去换衣服。
群演的衣服是最平常的苗疆对襟上衣，藏青色的卡其布上绣着暗赤色图腾。
林殊将衣服换上身，又带了银饰项圈在颈间，一走动就发出叮当的响声，很是清脆。
“好看吗？”林殊整理好衣服，朝秦渝池问。
秦渝池没出声，因为看愣了。
这身衣服实在适合林殊，将恣意与野性全勾了出来，若是再配上弓箭和发髻，让林殊去当主演也不为过。
秦渝池不说话，林殊便扬起头凑近，“我问你好不好看。”
林殊现在这样实在漂亮，像个恣意的苗疆少年，银饰叮叮当当，像是妖怪催人迷失的铃，让凡人意乱情迷。
秦渝池抿紧唇，倏地低下头，轻轻吻在林殊唇上，只贴了一瞬就离开，并没有深入地吻，有种小心翼翼的虔诚。
温热的触感消失。
唇忽然离开，林殊还没进入佳境，疑惑地问：“你躲什么？”
平常他们的吻总是激烈的，少有这样轻贴的时候。
秦渝池轻咳，牵起林殊的手往外走，低声说：“我带你去和孙殷说一声。”
孙殷口头上答应，实际会不会让林殊上镜，那还另说。
还好林殊也没那么在意，只是一时兴起，坐在折叠椅里，捧着脸看小明星卡戏。
林殊沉默地看戏，秦渝池也不出声，但视线却不停往林殊脸上飘，愈发灼热。
“你总看我作什么？”被偷偷看了无数眼后，林殊忍不住问。
秦渝池被抓了现行，赶紧侧过头，往别处看去。
掩耳盗铃。
林殊轻嗤，伸手攥住秦渝池的双颊，手动将其转过来，面朝自己。
四目相对。
秦渝池的耳朵红了，殷红很明显，在日照下形成温暖的橘红色。
“你发烧了？还是不好意思看我？”林殊勾起嘴角，失笑着问。
“没有。”秦渝池否认，面上装得很淡然，但心里已经被林殊明媚的笑意掀起波澜。
秦渝池心里想什么，自然骗不过林殊。
但毕竟是在公共场合，林殊没有再逗弄秦渝池，松开手，暂时放过这人。
“如果你想看，我定制几套民族服侍，回家之后，你想怎么看都行。”林殊说。
秦渝池不止是被这身衣服迷住了，而是因为林殊身上自然的野性，配上山川峰峦与河流，实在是摄人心魂。
秦渝池忽然觉得，得拿设备把林殊的样子录下来，只记在脑海中是不够的。
于是，秦渝池去组里借了台便携的录像机，对着林殊打开镜头。
“至于吗？不就是一身衣服而已。”话虽如此，林殊还是配合地看向镜头，隔着镜头与秦渝池对视。
“至于，我想纪念。”秦渝池调整焦距，对上林殊的脸。
微晃的镜头中，林殊生动地笑了笑，身上的银饰跟着微动，清脆鸣响。
“林先生，请您过来一下！”
听见孙殷的声音，林殊侧过头颔首，一下站起身，朝远方跑去。
秦渝池随着林殊的脚步动，拉近镜头，把日光和林殊都贪婪地收进镜头里。
林殊先是点头，唇一张一合，秦渝池不知道林殊在说什么，像是在看一场老旧的默剧。
很快，林殊走到群演之中，隐在人群里，先是观察了其他演员的表情，再学着调整面部表情。
场记打板时，林殊跟着其他人一起目瞪口呆，似是看到了骇人的场景。
这一场是主角发现了山脚下腐烂的尸体，带着村民里的各家人来认尸。
林殊混在群演中格格不入，不仅演技浮夸，身上的矜贵感也藏不住，扎眼又滑稽，破坏电影画面的和谐。
但这滑稽落在秦渝池的镜头里，确是无比可爱。
因为他从没见过林殊的这种表情，可爱得他想伸手去捏捏林殊的脸，再肆意揉弄。
孙殷也发现这问题，稍微意思一下，让林殊跟着演了几次，体验体验，很快将人放回来。
林殊笑着朝孙殷道谢，而后轻快地朝秦渝池跑回来，双眼晶亮，似是很亢奋。
怎么这么高兴？
秦渝池跟着勾起笑，仍拿着录像机，镜头随林殊而动。
跑到半途时，林殊忽然停下脚步，不动了，定定凝视秦渝池的镜头。
两人定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秦渝池刚想出声喊，却看见林殊朝镜头抛了个媚眼，对着他做口型。
——秦渝池，你喜欢我吗？
很奇特，秦渝池分明看不懂林殊对孙殷说了什么，却看得清林殊对他的故意撩拨。
秦渝池忍不住勾起笑，轻放下镜头，站起身快步朝林殊走去。
除了预备着的群演和工作人员，其他人的视线都定在秦渝池身上，因为实在好奇。
那些视线随着秦渝池的走动，很快也汇到林殊身上，但当事人并不在乎。
秦渝池走到林殊面前，低声说：“我不是喜欢你。”
闻言，林殊蹙起眉，觉得秦渝池在故意捉弄他，要伸手去薅秦渝池的发际线，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
手刚动，林殊却又听见秦渝池说：“喜欢太少了。林殊，我是爱你。”
将要抬起的手因为这句话而垂落。
秦渝池很少叫他的名字，总是“殊儿殊儿”地喊，现在林殊乍一听见，竟有种莫名的羞赧和心悸。
林殊盯着秦渝池的眼眸，命令道：“再说一遍，我还想听。”
“林殊，”秦渝池再次重复道，“我爱你，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