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连天,山风狂舞。
初春时季,黑翳大陆北境的白蟒山仍未褪去雪满山头的冬色,天地间是看不穿边际的白茫一片,蔓延而去。
云海之下、群山飞鹰,扑腾着双翅发出朝天长鸣。
而穿过云层、纵亘到那庞大的白蟒山中一座巍峨的山头——“千丈峰”下,一处广袤约十里方圆的山间雪地上,却是挤满了那么一大群人、不畏严寒地坐着各自的木石椅凳,围聚在一起似在看什么热闹。
这群人从着装看来、各个皆像是什么世家贵胄,丝绸、厚袄等类,穿得都是无比贵气。
而围在所有人正中的,则是一处纵横十丈左右、木头搭的方形擂台。台上两个穿得同样贵气的少年正各执兵器,相隔对峙着。一边是双臂的两把腕刃,另边则是杆玄铁重剑。
这是场比武会。
台上两个少年面相都十分青稚,看来最多不过舞勺之年。却是已披着各自家族华丽的氅子,执拿着兵器,上来比武来了。
“小兄弟,趁现在投降吧,你可以不用被打疼、好好回家玩去。”
腕刃少年抬手挑衅着道。
“这还没开打呢,你急什么?”铁剑少年冷嗤着应说,“你们秦家可都是这臭脾气么?”
“哼哼。”
正当两家少年对峙着时,此刻台下已是人潮涌动。
坐在擂台边最显眼位置、且没再有前排挡着的,是有三张华贵的、带着挡雪蓬盖的车椅,三辆车上坐着的皆是须发皆白、面相瞧来早已年逾花甲的老者,各个又是金瞳剑眉、气息非凡。
坐在左右两边的皆是位披氅穿袍、腰挂长剑的健壮武者。
而当中的那个,却是区别于全场所有的看客,拥有最华丽的纯金色大袍,身上遍是各式挂饰,而头上一顶垂旒冠、随着刮风而叮当作响,比起所有周围的“世家贵胄”都更为贵气。
这便是黑翳王朝的当今圣上、九五之尊——黑翳泉!
台下众人们注视着台上两名少年,更多却是注目在最前排的黑翳皇帝、和他身旁的两名绝世高手身上的。这里莫说村夫,就是世家大族、能亲眼见上一面他们当中的一个都是十分不易。
更何况今日…三个都现身。
“陛下,可以开始了吗?”一名黑袍青年主持此刻凑到皇上车边细声问道。
“嗯。”
黑翳泉点点头,抚颔注视起了台上少年。
随后,便见那主持起了身,踏过雪地、走上木板台。来到两个少年中间后,拿出把青铜剑敲了敲擂台木板,而后望望二个少年问道:“二位少爷,规则都清楚了吧?”
“清楚!”
“嗯。”二个少年分别应道。
“好。”主持随即退了两步,而后抽剑出鞘、抬起朝天,扯高了嗓门向着台下众人们念道:“十龄童组,第六场比试,秦瑝对赫连珏,现在开始!——”随后匆匆退下擂台。
‘砰!’
而就在适才话音刚落,两位少年便已霎时冲上、兵器交击在了一道!随后再又推开,两人眼神交接间、已皆是必将对方打败的心态。
片刻,又各自踏步冲前,提起各自兵器连环交击。
‘砰!啪!啪!——’
腕刃轻过长剑、又不必手抓,锋利程度上丝毫不若他剑刃、却是只需分力到两手,使出些拳法便可简单应付!
此刻看来,拿剑对付腕刃是比较劣势的。
而随着两位少爷比拼的开始,台下也登时热闹了起来。
开始比武后,双臂腕刃的秦家少爷‘秦瑝’面对赫连珏铁剑的攻势,每一道都轻松挡了下来,却又是在连连退步。
“就这点力道么!——”
秦瑝呵斥着道,脸上却是无比自信的笑、看起来抵挡得毫不费力,赫连少爷被嘲讽这么一出,气得脸都红了、当即猛攻而上。
而任他如何猛攻,秦瑝双手腕刃竟都完全是应付自如。
台下注视着两家少爷比试,自是分成了两派,一边给秦家少爷欢呼、另边给那赫连少爷叫好,两个少年打得还是挺热闹。
……
座中人群有来自十多个世家,秦家是其中一个;此刻,只见在黑翳皇帝座位后边、有几十个穿红衣的坐在一起的那“秦家座区”的最前边,一名较比身后同族、都穿得最是豪气的中年人,正认真注视着台上秦瑝、欣慰的笑起来。
此人则是秦家当今的少主、秦瑝之父。
秦家少主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儿子,这场十龄童组的比试,儿子从第一场连连打到第六场、从未落败,成了今日的小擂主。在场秦家人们无不为他感到骄傲,而这其中当属他最是自豪。
“父亲,哥哥能赢的吧?——”
此刻在其身边,一名稚嫩可爱、被红棉袄包裹得严实的小女孩扯着他衣角询问着,呼出许多热气。
从四季如春的海岛家乡来到这严寒大山,小女孩冻得脸都通红无比。
“那是自然,蕙儿。你哥哥可厉害着呢,你就瞧着吧。”秦家少主笑着抚了抚女儿的棉帽,“我看今天是没别家孩子能赢你哥哥了。”
“嗯。”
小女孩咧嘴笑着,看着台上武艺高强的哥哥、心中也是兴奋。
而隔着这秦家座区数丈不远处的附近,则是一群穿灰袍的人,且是规模比那秦家大得多、有近百人在这看比武。
这百人却又是看着与众看客们不同,比起周围各式穿得贵气的世家们,这里却是男女老少、平民贵胄,什么父老乡亲都有。
而就在此百人座区的中部,靠近后排的位置,则有一名生相粗糙、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坐着,穿得厚实、面向朴素,看着貌似不会武功、但看比武却是无比认真。
在他身边,则有名看起来跟秦家的小女孩差不多高的男童,抱着杆崭新的七尺铁矛注视着台上比赛,眼神却极为不屑。
“嘁!就这水平,也好意思说…等会我就把你家公子给打趴下。”
男童细声冷嗤着说。
“宁儿,你说啥?”
朴素中年貌似听到了什么,转头问道。
“没什么,爹。”
男童似乎对场上比武愈发不感兴趣了,只又冷嗤了一声后道:“这俩家伙打得实在没意思了,爹,等会他们打完了你叫醒我,我上去教训教训这家伙。”随即便靠到父亲肩上,闭起眼睛打算小憩一会。
“嘿,这孩子。”
朴素中年咧嘴笑着,伸手去正打算替孩子拿来铁矛、准备帮他放地上时,男童却摇了摇头道:“爹,这个我自己拿着就好了。”
“行吧。”
父亲欣慰笑着、转回头去,继续看比武。
……
场上两家少爷打了许久,总是来回交击。
‘啪!砰!——’
赫连家的少爷舞着那铁剑、看似力气都快耗光了,汗湿淋漓、连步追击,却是从一开始的每剑都被挡下,到现在的逐渐劈不中。
而秦瑝以拳势挥动两手、用腕刃抵挡,到现在还没怎么喘气。
“好,跟你玩够了!走吧!”
话音刚落,随着欢呼声中气势十足的秦瑝这便一抬手,‘砰砰’两三下便令那赫连珏看也没看清地、直接将他铁剑打飞。而赫连少爷惊愕中醒神,刚转头过去、自己的剑还没落地时——
‘嗖!’
秦瑝右手的锋刃却已逼在了他脖子间,冷笑着道,“我早说…让你投降了!”
“秦瑝胜!连胜六场!——”
“瑝少爷好样的!”
“秦瑝少爷!秦瑝少爷!”
伴随着台下黑袍青年主持的这一道,围观群众也纷纷鼓掌叫好起来,为台上这连胜六场、十龄童组无败绩的擂主秦家小少爷纷纷叫好起来。秦家座区更是热闹无比,每个人几乎都站了起来鼓掌、欢呼。
就在此忽然震响的热闹中,抱着铁矛、靠在父亲肩上小憩的男童‘宁儿’是一个激灵就惊醒了。环顾着四周,仿佛明白了什么情况。
一旁的父亲转头来,笑着望向儿子。
男童自信地笑应,随即拎上铁矛,直接起身从这石凳座位离开,穿过人群、往擂台方向走去。
……
秦瑝在台上举着两手腕刃,享受着这全场观众给他的欢呼和掌声。主持此时也走上台来,清了清嗓子、便朗声念道:“秦瑝少爷果真是少年英雄呀!以舞勺之年,竟能力克同辈小将、连胜六场,这个成绩可说是往前数多少年都难数得到呀!真可谓是…”
“好了!”
一道稚嫩的男童声响,一下叫住了全场所有人。此刻,从台上的主持、秦瑝,到台下的几百上千观众们,无不纷纷惊愕住、转望着那声来处。
而片刻,却只见那一身着厚实棉袍、手提七尺铁矛的男童,迎着烈风,步伐踏进雪里、陷进近尺厚,快步走到了擂台边。
‘嗖!’
全场正惊愕着、这是那家的小孩,玩耍也不知场合之时…那走到台边的宁儿,竟是楼梯都不必走,只双膝一曲、一蹦便直接上来了这近一丈高的擂台。手上还提着估摸三十斤重的铁矛,‘咚!’地一声便沉重地踏在擂台上。将木板台都震出了丝丝裂缝。
这一刻,才是令所有人都咋舌,连黑翳皇帝都疑惑地看向了那去。
“小兄弟,你是…”
“我是来比武的!我说秦瑝少爷,该好了,差不多得了!你这三脚猫功夫,可没什么好秀这么多场的。着实是把我逗乐了!”
“你!!”
秦瑝惊怒,不知这是何意。
主持正欲询问时,宁儿却抢答了先,仅一个矮不过六尺左右高的男童、气势竟如此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间全然是不给那秦家少爷面子,惹得刚才连胜六场的少爷、这回被这个小娃儿给逼急了,抬起两手腕刃就指着他。
“你…你是哪来的小娃!如此不知礼数!”秦瑝怒斥,“这里是世家武林会,可不是小孩玩闹的地方!”
“你既知道,你又站在台上做什么呢?”
宁儿冷嗤笑着,细声的话语间气势比那秦瑝气势凌厉了不知多少,“呵呵…咱俩谁是小孩可还不知道呢。”抓起手中铁矛便是一番甩——
锋利的铁矛刮出风声的呼呼作响,漫天飞雪几乎都沾不到他身上。
这个神秘小娃一通长矛功夫,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秦瑝怒斥道。
“在下姓王,名伊宁!”
男童娴熟地舞完了铁矛、当即两腿站定,提矛指向对方便是大声笑着道:“秦瑝少爷,你那么能打,打败了那么多‘十龄童’。现在我这个九岁小孩挑战,可敢应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