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座中,红袄女孩也察觉到了些不对劲,连扯着父亲衣角询问道:“父亲,父亲,哥哥他怎么了?”
“啧。”
见眼前这突发情况,秦家少主同时也疑虑起来。
在隔着秦家、王家座区之外的另一边,则有一群着杏黄色棉袄、衣上印着个大大“韩”字的韩家人,而在当中,则有位同秦家那位一般大的黄袄小女孩、注视着擂台那忽然闯上的王伊宁,若有所思。
几乎全场都在惊讶着眼下情景时,唯有黑翳皇帝那排三名老者,都出奇意外的冷静、每人脸上都是微笑,瞧见了这王家小孩的潜力。
而此刻台上,两位少年正对峙着、而秦瑝已是恼羞成怒。
“这…有何不敢!”
秦瑝喝道,显是极不服气。
“好啊,来吧。”王伊宁收回铁矛,示意了下旁边的黑袍青年主持道:“主持大哥,报幕吧,我叫王伊宁。”
“这…”
主持此时显得迟疑无比,不由望向了台下的黑翳皇帝。而坐在蓬盖大车下的皇帝黑翳泉,只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他随即也点点头,便继续如适才般,抽剑出鞘、指天朗声念道:
“十龄童组,第七场比试,秦瑝对王…王什么宁?”
“王伊宁。”
“呃,秦瑝对王伊宁,现在开始!——”
九岁的王伊宁持起铁矛,摆好姿势,眼神极是戏谑、嘲讽地看着秦瑝。这位适才连赢了六人的小少爷,此时却有些心虚了。
而随着主持报幕完迟疑的缓缓退下,台上两人的情况、也愈发紧张。
“哼…不是小孩玩闹,那你可是受你家哪个大人指使,上来拆我秦家台的?”秦瑝道,“你这么拆,怕是只能让我再赢一场、给家里争光吧!”
“没有拆台,纯粹来比武。”
王伊宁继续冷笑着说,“若一定要说,那也只是拆你秦瑝少爷的台、拆你这些三脚猫功夫的台。”
“可恶,竟如此大言不惭!你可是瞧不起我秦家的武…”
“行了大少爷,您可别废话了!”秦瑝话未讲完便被王伊宁打断,“你老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不出招,还说不怕我个九岁小孩呢!”
台下所有人唏嘘着,渐渐地也开始想看看这王家小孩的表现。
而如此简单表面的‘激将法’,秦瑝还偏就中了。
“你!!”
秦瑝已怒不可遏,只双拳攥紧、直接便扑了上去——而王伊宁嘴角微扬、仍是万分自信地,只稍稍退身,而后将手中三十斤的七尺铁矛、挥舞得似全无重量般,抵挡起秦瑝那因气急而紊乱的双刃与拳招来。
‘铛!——’
同时,随着台下观众呼声的潮水般惊起,台上激烈争斗也一触即发!
……
自适才稍退身、挡了第一下后,秦瑝、王伊宁两人都深知长短交接的那道理,便是一个不断地欲绕近进攻,另个则闪转腾挪,稳控住距离、躲得秦瑝完全跟不上。
再继续刺出繁密攻击,王伊宁令秦瑝根本无暇绕以还手。
按理说,长杆兵器若对付上灵活的腕刃,只怕应是更为劣势。使腕刃的只需绕他个近身,随后稳控着距离、令那长杆的全然无法抽出身来,他双拳再似雨点般打出,便可杀得大胜而归。
而偏偏,这里两个少年、王伊宁却是凭着杆铁矛,刺得那秦家少爷全无还手时机,被稳隔在距离之外!
“可恶!”
秦瑝一边抱怨着,一边还在慌忙抵挡着王伊宁刺来的‘枪花’攻击——持着矛杆快速地抖动与刺出矛尖,使那进攻从一尖点化成一道正面的大屏障、又施以阻扰视线的作用,的确难以应付。
“这家伙…的确比前边六个难呀…”秦瑝心想着,“怎么…是王家的,又不是少主,还比我小?这是…”
连打六场、匆忙出手再加气急败坏,只怕是要将这场给败下来了。
‘嗖——’
曾见对方下盘空虚,秦瑝便欲蹲身出腿、专攻下盘以应付,却奈王伊宁比他灵活得多——年仅九岁、轻盈的身躯使其一跳三尺高后,出矛撑地,空中翻腾、便能直接来到地上秦瑝的侧后,矛尖地上一扫、再将他打开…
而就在他出矛拐手的同时,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
那手臂竟能轻松地迅速转到身后,再抓紧了矛杆用力刺出、而又再固住矛底,将身子转回,就仿佛如整个肩骨都不存在般!
莫非这孩子真是个武功天才,生来带着这身奇绝的筋骨?
二人在台上打了许久。
而台下观众们,观看着两小孩精彩的交手,却也不难看出优劣。
王家小孩身姿极是灵活、仿佛是条游离在雪海里的大蟒蛟,进攻更是繁密无间,与那飞快身形配合、快到令人都将看不清!
这实力,哪能是个九岁小孩所堪有?!
而尽管面对世家秦氏的少爷,他也全然未显劣势,一招一式,全都将秦家少爷碾压得死死的。
他力道,身形,反应,无不在对方之上。
只此看,他之前那一番言辞,倒还真不是小孩胡闹了。
“王家竟有此等天才出世…”
秦家少主默默念着,“若是不收揽,或是不除去…此人将来定为我秦家大敌,后患无穷呐…”
此时,在一旁乖巧坐着、静观比武的红袄女孩听到了父亲的喃喃细语,此刻她的神情间、竟显出了几分担忧。
……
王伊宁与秦瑝在擂台上交打了约半刻钟左右。
最后时分,王伊宁只稍挑手、将手前的矛尖换作矛镦,便用那钝处‘铛!铛!铛!’地连番锤打、将那被耍了半刻钟的秦瑝不断击退。“结束了,大少爷!——”最后一镦击出、直接‘咚!’点中了他胸肋的正中处,适才七场比武的疲累、这道袭心的痛楚,令那秦家少爷再是站不出,整个人后翻、跌落下台去。
‘扑通!’一声,秦瑝跌进台边的雪地里。
这一刻,全场观众几乎都惊呆了!
这个上来捣乱的王家九岁小娃,还真一连番精彩交手,将那连赢六场的秦家少爷给打下了台,极是潇洒地独站台上。
此刻台上唯余他一人,正撑着铁矛站得笔直,王伊宁遂望向台下座位里的那主持大哥,只是嘴角轻扬、示意着什么。
尽管无奈,但众目睽睽、也不好造假,主持也只好站起,而后清清嗓子,面向全场观众朗声要念什么时…
“慢着!还没打…打完!”
而就在此时,抚着疼痛的胸口、秦瑝踉跄地从雪地中爬起,正欲爬回台上。却是在这时,被黑翳皇帝身边另一名白发老人怒叱一声、给叫住了:
“瑝儿!”
惊此一道,又是全场人、包括刚爬起的秦瑝,都望向那白发老人去。
见老人那眼神的严厉,秦瑝则是再不敢‘胡闹’了。“是…祖父。”只耷拉着脑袋,极是扫兴的走回秦家座区中、回他的位置去。
而这时,刚才被打断的主持也重新清清嗓子,而后宣布下了这场比武的结果:
“擂主秦瑝败阵,王伊宁胜!——”
登时,全场爆发开久久不息的欢呼、尖叫与掌声,似都在为这名来自王家、竟打败了世家少爷的童年天才而连连叫好。
……
此后数日,这场世家武林会仍继续在白蟒山举行。
十龄童组的比赛结束后,便是‘二十龄’组,来自诸多参赛世家的、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们上场比武。
而在十龄童组比赛上击败秦瑝、大展英姿的王伊宁,则没再上台去‘胡闹’了。
但幼小的年岁与身躯,可限制不了他的雄心与野望。
在陪父亲继续看比武的这几天,他一分一刻都不允落下,关注着台上其它世家的武功与表现的同时,自己心底又在操练、默念着些什么,持续地学习。
尽管已不再上场,但那三个白发老人,自是仍从击败秦瑝那天起、便对他持续关注。
瞧见了他观看比武时那注目观摩、学习的认真,也得知,这是个可塑之才。
……
比赛数日过去。
世家武林会的最后一天清晨,在白蟒山中一间石堡行宫内,二楼走廊。身着红氅的秦家小少爷‘秦瑝’正端着一盘茶与杯具,向走廊尽头处、那通向阳台的木门走去。
来到木门边,秦瑝取下一手、单手顶住茶盘,而后敲了敲门道:“陛下,祖父,段叔爷,瑝儿给你们送茶来了。”
“进来吧。”
“是。”
听得应声,秦瑝便‘吱呀!——’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石堡行宫的二楼阳台,从这也能清楚地看见楼下近半里外的比武擂台,和挤坐在周围的数百上千观众们。
而此时,先前赛时坐在最前排、蓬盖大车下的三名花甲老人,此刻则围坐在这,聚在盆火堆边一边取暖、一边看比武。
穿得都也比当日是随和多了,皇帝陛下没戴垂旈冠,也仅身着明黄的棉袍。
他们都懒得去下边吹风,这白蟒山可实在是冷。
“把茶端来吧,瑝儿。”秦瑝的祖父转头应着,顿时也讶异起来,“…我让这行宫的侍从们送茶,怎么是你小子给端来的呢?”
“这…”
秦瑝在三名老人身边放下茶盘,而后站直身、紧张地应答着,“瑝儿…瑝儿只是碰巧路遇送茶人,就接过了。”
“嗯。”
秦瑝祖父应着,便是转身、执起茶壶,从壶中倒出滚烫、冒热气的热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