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为何要杀我祖父呢?原因很简单。”
秦瑝长叹一声、传音着解释道,“那时,是我父亲终日自己在家哀叹着,说什么,我祖父都七十岁了,却还是很健壮,要轮到他当门主与族长不知得等到何时…”
“我向他一询问才终于知晓,原来王氏与秦氏,数十年以前,其实是保持有长达数千年的‘世仇’关系的。”
“而这种敌对,却是在近几十年间,被我祖父与黑翳泉给控制住了。”
秦瑝摇摇头叹道,“看起来…和平了,似乎是好事,可实际上呢,却是实实在在、完全限制住了秦家的发展!王氏独在天一隅,占据白蟒山数千里广袤之地,看似常年积雪,实则掌握了数之不尽的矿产、毛皮、肉类资源!”
“哪怕是封山,其发展态势都能远超秦家!”
“而这,也正是当时,宗族中不断开始有人瞒着祖父、向王氏派出间谍的原因。”
“秦家的位置,注定了秦家要通过掠夺与杀伐才能取得发展!”
秦瑝双目如鹰,“所以…我只有趁这个,他会使出全力出手的机会,才可将他谋害,才能轮得到我父亲上位!”
赫连庄听完这些,只有眉头紧皱着,难以置信的看向秦瑝去。
这回,他已不再如昨夜般、把秦瑝讲出的‘大话’当成是在说笑了。
“若照你所说,你爹是你捧上位的。”
赫连庄抚动白须、语气严肃的传音问道,“可他只当了四年就被弹劾下去了…是怎么回事呢?还有,你自己上位后,又为何将他打入大牢呢?”
“你知道的还不少哇,赫连国师。”
秦瑝嗤笑着传音答道,“这么说吧,因为我发现,我爹他…只是个贪慕权力的废物!他整日哀叹着自己不知能何时上位,却从不曾想过,自己上位后要如何做!秦氏交到他手上,情况只会比留在祖父手上时更糟!”
“不过…那时段宗胤还在,虽不知为何,但他是知道…祖父是我杀的。”
“所以,我并无自信,在当时就领导秦氏与段氏抗衡。”
秦瑝抚颔笑答道,“于是…我只好忍耐了四年,等到他去世,轮到他的废物儿子上位后,才怂恿我一个还算有些本事的堂叔发动弹劾,把父亲换了下来。”
“由于那个堂叔对我还算不错,所以接下来的几年,我在宗族里便过得是愈发舒服,手上的权力也越来越多了。”
“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秦瑝笑道,“怎么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趁今晚都回答你了吧?”
“趁今晚?”
赫连庄听到这三个字,顿时,便有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
过许久后,赫连庄才终于长叹了一声,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好吧,你秦家的事就先不说了,我也不关心。”
“就当你小子刚才…所说属实吧。”
赫连庄边抚动白须、边传音问道,“可当今天下,又有谁…能令他黑翳泉使得出足够高强的功法、逼得他毒发呢?”
然而,他话才刚问完,还未待秦瑝回声、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是神情凝重的后仰、由石凳上站了起来,还稍显踉跄的退了半步。
秦瑝却也并未回答,只是架腿而坐、看着他微笑而已。
“难不成…”
赫连庄传音问着,呼吸愈发沉重、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
“…正是。”
秦瑝咧嘴笑着、抚了抚颔传音答道,“给自己壮壮胆、定定神吧,赫连国师。这个重任…实在是非你不可呀。”
说罢,秦瑝端起桌上一杯茶,递给了赫连庄去。
赫连庄俯盯着递到面前来了的茶杯,嘴角微微抽搐了起来。
“可…可笑!”
赫连庄轻嗤了声罢,便大手一挥、语气极是不屑的传音道,“你小子才刚刚介绍完药效,现在居然想让我当着你的面服下?”
汩汩——
话音未落,便见秦瑝收手回去、自己毫不犹豫的饮下了半杯去。
“这是真的茶,不是那玩意。”
秦瑝饮过后,继续递出了同一个杯子剩下的半杯茶给赫连国师去,“还是喝点吧,你这般如此紧张的模样…可如何动手呀?”
赫连庄听罢,两手颤抖着之间,即便心中仍是将信将疑、但依旧伸手上前,接过了那半杯茶。
随后,将之一饮而尽,并将空杯放回了石桌上。
然而,在饮完这杯茶、定下了心神后,赫连庄却仿佛是很快‘清醒’了过来般,露出迟疑的神情罢,逐渐退了数步去。
秦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自始至终泰然自若的坐着,不为所动。
气势上是完全压倒了眼前这位、能与他爷爷‘谈笑风生’的武林前辈。
“不…不可能的,秦瑝,你是真的疯了。”
赫连庄神情迟疑着、严肃的传音道,“这世上…是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与他交手的!若照你所说,要我来逼得他毒性发作的话,我可得拿得出…至少段宗胤那样的实力才行!我…我不觉得,我能有那本事!”
“…是嘛,你…还是怕了。”
秦瑝嗤笑着传音道,“都到了现在…还打退堂鼓的话,你的下场,就只能比原来更惨了,别说是‘被封锁’了,你应该…马上就会因为下毒企图弑帝,而被处以极刑的吧?那可真是…可怜一头华发人,还没来得及抱孙子,就…”
“闭嘴!”
唰——
赫连庄立即抽出剑来,剑影飞快,霎时锋尖即直抵了秦瑝的喉口。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
即便如此,眼前这个狂妄的年轻人、却也仍未表现出半分的动摇,依旧不动如山的架腿坐着,对压到了脖子前的剑都毫无惧色!
这小子,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
“我…不是在开玩笑。”
秦瑝笑着传音罢,只伸出根手指、便轻轻拨开了脖子边的那道,赫连国师用紧张到颤抖、到湿汗的手所攥紧的剑。接着,便从石桌边站起身,背过双手到身后、转过了身去。
与此同时,他的话语声继续响起在了赫连国师耳内:
“告诉你吧,你要是不赶快去动手的话。我…可是敢去找那个王伊宁,请他用他的蛇人族武功、去替黑翳泉解毒的。而到时…你的结局会是什么,你自己…想得到吧?”
赫连庄抬剑抵回秦瑝颈边,很快想到了如何回答。
“小子,你想就凭这来恐吓我?”
赫连庄嗤笑着传音回道,“你小子…敢去找王伊宁吗?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王伊宁的解毒法、会同时吸走内力,若在这等关头,让他吸了黑翳泉的功力、还借此再立新功,对你而言…只能是离‘国师之位’愈发遥远了吧?”
“而相比起来,我赫连庄或许会死,甚至可能整个赫连氏…都会受到牵连,但哪怕是最坏的结果,都对你秦瑝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你只会失去一个…在大陆牵制并对付王氏的、可以收买的盟友,或是可以控制的对象。”
赫连庄传音道,“所以,你是不敢告发我的。反而是我…我可以去告发你,我可以无忧无虑的去找王伊宁,去向圣上负荆请罪。”
然而,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反扳回了他秦瑝一道。
可秦瑝却是转回了身来,依旧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今夜在此听到与见到的所有内容,都令赫连庄拿剑的手愈发颤抖和紧张,看起来,就像他随时有可能败给这个后生晚辈般。
“啧,是嘛。”
秦瑝嗤笑着传音道,“那么,我想请问…赫连国师啊,这世上…是只有他王伊宁能解此毒吗?我们秦氏独门的、配方无比简单的毒药,还是我自己改良过后的,我秦瑝…是不是没有解药呢?”
“再说,这世上…难道是只有你赫连国师一人,会‘负荆请罪’、并借此告发同伙吗?”
秦瑝一边笑着传音、一边走向了赫连国师来道,“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赫连国师。你要是真不想做,就该昨晚上便严词拒绝的。现在,你我已是上了同一条船了,毒都已经下了才后悔?放心,来不及了!”
“你、你…”
赫连庄拿剑的手是愈发颤抖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过片刻后,便又见他咧着嘴笑了开来,整个人的情绪是已经开始在迟疑、愤怒、惊讶、兴奋之间反复无序的游离起来了。
而这一切,秦瑝都微笑着、安静的看在了眼里。
“…呵,呵呵。”
过许久后,赫连庄方才终于继续传音应答,“秦瑝啊秦瑝,你小子…难道就那么确定,我赫连庄没有骗你么?难道…我说过‘成了’二字,就代表我的确往黑翳泉酒里下毒了吗?你就不怕…这一切都是个圈套,我早已向黑翳泉告密,而他一直环嗣四周,等着你透露出更多的情报,最后…将你捉拿并处刑么?”
秦瑝听罢,却依旧是神色不变的摇了摇头而已。
“说真的,赫连国师,别挣扎了。”
秦瑝止住步子,轻叹一声、继续传音道,“你这一招…临时想出来的‘虚张声势’,真的是苍白无力得很呐…你是不是自以为,你是个老江湖,要想赢过我这个晚辈,是件很轻松的事呢?”
“你刚才…不是明明听过了我的故事么?你真觉得,我秦瑝…能是寻常年轻人么?”
“‘弑帝’这样大的事,我秦瑝…会只指望你这样一个,东歪西倒的人么?”
秦瑝嗤笑着传音道,“我这么告诉你吧,赫连国师,我…毫不虚张声势的说,我来京城后,在朝中早已买通了足够的人脉。今天你们去那家酒楼的国宴,可是几十个人、同时在帮我盯着你,究竟有没有下毒呢。”
“再有,你们吃完从酒楼出来时,我自己也就站在人群中看着。”
“黑翳泉有没有中毒…我是能看出来的。”
秦瑝传音道,“所以呢,你编哪一句不好呢,你偏要编这一句?你除了让我看到…你在最后关头的怯懦,你这个人骨子里的‘墙头草’性子外,你是真的…没有起到任何效用。你也就只剩下一身武功了,这是你对我而言、剩下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是我至今还要与你合作的唯一理由。”
“好!”
赫连庄被说得是愈发气急败坏,这回是直接再抬起剑、指向了秦瑝说道,“说得好,秦瑝,你既然没忘,现在站在这里的、始终是个当朝国师,是个可以轻易杀死你的人,那我就告诉你吧!”
“我是不敢杀黑翳泉,但现在,我可以直接杀了你!提着你的头去跟黑翳泉领罪,如此,我看你还要如何先我一步,替他解毒、告发对方!”
“喔…真的吗?”
秦瑝故意作出讶异的神情、不断刺激着赫连国师,传音着说道,“这是在哪儿呀,赫连国师?这里可是京城,是京城的秦家会馆!只要我大喊一声,马上便会有几十上百个秦家的高手围过来,紧接着,此时已汇聚在京城的各路高手也会紧接赶来…”
“你放心,秦瑝。”
赫连庄举着剑、体内内力已开始运转,“我赫连庄…可以在他们赶到前,就把你杀死!”
然而,说到这时,赫连庄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啧啧啧,是吗?”
秦瑝仍是副无所谓的神色,“那么,武功如此高强的赫连国师,是不是立刻就要使出很高深、很厉害的武功了呀?”
此话一出,就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赫连庄心中炸起般震惊。
随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石桌上,那盏已被饮尽得空荡了的茶杯去,暴怒的表情立即开始逐渐转为迟疑…
“你、你…”
他很快明白了什么,“不可能!这杯茶你也喝了!这怎么可能,怎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秦瑝继续嗤笑着说道,“我是有解药的,请问国师,我为何不敢服下这种…世上再无人比我更熟悉它了的毒呢?”
“秦瑝!”
赫连庄听罢、勃然大怒,哄的一声,剑上顿时闪出来并腾绕起了足以照亮整间小院的绯色赤焰,剑影飞快的劈向了秦瑝去——
然而,从刚才起便一直有做好准备的秦瑝,要挡下自然是轻而易举:
铛!
只闻一道清脆响声,赫连庄的长剑劈到了的秦瑝左手前臂上,被他穿戴在臂上、用于收纳腕刃的护具给挡住了。
下一刻,秦瑝便左手中指与无名指立时往里一弯、再拉回来后,便似乎勾动了什么机关般,只见是一粒黄色的小药丸、从护具中啪的一声弹射了出来!紧接着,又被他用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再接着,秦瑝只需右手伸来、一拍左手的桡沟部,便最终借势、将药丸弹飞向了面前来…
当着赫连庄的面,秦瑝张嘴吞下了这枚药丸。
“好了,赫连国师。”
秦瑝十分得意的咧嘴笑道,“现在…你还要与我动手吗?”
这一切,都被赫连庄惊恐的看在了眼里。
仅仅这些动作,若以他平常的反应与速度、是完全可以截住这小子的,只是当下,他已完全被秦瑝连番下来的各种反应、话语给镇住了,终于,是一阵颤栗感游遍全身,那杆剑他再也无法拿稳了…
当啷——
当朝的国师、剑林宗的宗主、曾与秦正武都能谈笑风生的赫连庄,如今,面对着他的孙子,却是都拿不住剑,令其掉到了地上。
在气势上,他是完全的输了!
“呵呵…你这样子,也太夸张了吧?”
秦瑝盘起手来,锋利阴狠的眼神直盯向了赫连庄去道,“你这样子…这个心态,我都有些担心了呢…”
“就这,你还能跟黑翳泉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