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闪着银光的锋利枪尖抵在喉口,黑翳珲是止不住的颤栗着,眼神正时而惊恐且难以置信的沿着枪杆瞥向晁天云,时而抬头看看父皇黑翳泉…
“跪下!”
黑翳泉霎时一道如雷霆般的暴喝声,直接将黑翳珲吓得是双脚尽软、自己便当即跪了下来。
而晁天云此时,也将长枪从他的喉口移到了他的后颈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黑翳珲心底,却是只有千丝万缕的疑惑。
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是既想不通、也看不明白。在万般的迷茫中,他随即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而此时,高座上的皇帝黑翳泉,则是抬着手、伸入了自己宽大的左边袍袖当中,取出来了一筒明黄色的卷轴,将之打开了一尺左右的长度、而后看着卷轴上的内容,声音洪亮的开口道:
“九天前,三月初三晚,酉戌之交。”
“宫城城北,武林门派‘火龙宫’有百余名夜行人持大刀闯入,肆意屠杀、纵火、抢掠,火龙宫惨遭灭门。事后,派中长老、弟子及焦氏族人,死亡一千二十四人,受伤及失踪者无数。”
“据证人回忆,当晚之领导者、为一神秘高手,其穿金甲、戴金面,使‘传移之术’直入主殿,击败宫主焦烨,并夺走南麟剑。”
“此人身穿之金甲,在当晚受焦烨剑招之灼烧、已成漆黑色,并在当晚受伤时,有服用一枚洛氏专垄之‘云白仙果’用以恢复,且之后,又与接连赶到的将军晁天云及诸位钦差等人对战,最终因不敌而逃窜。”
念罢,黑翳泉合上卷轴、收回了左手袍袖内。
跪在金毯前的黑翳珲越听着,越是低下头去,时而欲言又止,时而摇头长叹。
而后方人群当中的焦烨,则是一刻不停的注视着他,眼神间是切齿痛恨与目眦欲裂,却又仿佛有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传证人!——”
黑翳泉厉声喝道。
此时,只见人群当中,荧梦、焦烨、王伊宁、武浩、安雅五人纷纷走了出来,晁天云也抬走长枪、退后数步,众人一齐来到了珲王爷身后的位置,并皆单膝跪下,微微俯身,恭敬地向高座上的天子作揖行礼。
在黑翳泉伸掌示意下,六人便都站了起来。
而黑翳珲则是在这时,一脸疑惑地转回了头看向了六人去。但焦烨那摄人心魄的眼神,很快又吓得他转回了头去。
随即,黑翳泉便看向众人,厉声问起道:“尔等且说,适才卷宗之记录,与尔等那晚所见,是否一致?”
“回圣上,完全一致!”
“回圣上,完全一致!”
六人开口皆是同声同气,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四下回响着。
黑翳珲仍疑惑万分,抬头看向了父皇、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我…”
“皇命钦差王伊宁何在!”
黑翳泉一声厉喝,打断了黑翳珲的问话。
“王伊宁在!”
王伊宁应声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黑翳泉大手一摆说道:“取证据来!”
“遵命!”
王伊宁作揖应罢后,随即伸手入衽间,取出了那本蓝色封皮的洛氏账簿,上前数步,恭敬地呈递给了圣上后,便又退回到了与珲王爷、晁大哥同排身侧的位置。
而黑翳珲看着王伊宁递上去的‘证据’,眼神间是更多疑惑了。
“此为商族洛氏,记载‘云白仙果’之进出交易记录的账簿。”
黑翳泉翻开账簿,一如刚才般、声音洪亮地开口道,“在此账簿上、‘火龙宫灭门案’发生前的最新记录,正清楚地记载有:五十三年,二月十三,渚州宫城黑翳珲,购出三枚。而云白仙果的服用时限为二十一日左右,结合时间对照来看,唯有你一人…在此前买过!你自己拿去看吧!”
说罢,黑翳泉合上账簿,往底下一扔、便丢到了珲儿的面前。
黑翳珲当即捡起账簿来,翻到了父皇刚才看着的那页,紧盯着上边的内容、露出的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脸色。
“账簿上的名字下边,有红墨手印,以及签字画押。”
看着珲儿,黑翳泉继续厉声道,“是真是假,只需与你指头对照即可得知,你…可还想抵赖么?”
“父皇,原来你是以为…灭门案是孩儿做的吗?”
黑翳珲百思不解的仰头厉声问罢后,便合上账簿、放到了面前的金毯上。
看样子,他似乎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随即,只见他深呼吸了一道后,自嘲地摇摇头、嗤笑着开口道:“呵呵,只凭一本账簿,能证明什么呢?须知,名字、笔迹皆可模仿,手印也可绘制出来。这本所谓的什么‘账簿’,我可从未见过!这分明是那洛氏串通外贼,栽赃嫁祸我所…”
“再传证人!——”
黑翳泉又一声厉喝,再次打断了珲儿的话。
于是,便见人群当中,几名士兵忽然持枪动手、押住了身边他们的一名同伴,走出人群、上了前来,将其押到了珲王爷的身侧,将他按住、逼他双膝跪下后。当众将他的头盔、衣甲皆摘脱了下来——
卸去盔甲装束,露出来的是个五十多岁、头发黑白相间的中年男子。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在他身旁一并跪着的黑翳珲也看向他去,却是在见到他的脸时,瞬间震惊了!
“天下洛家商会总会长、洛氏族长,洛汉德!”
黑翳泉厉声道,“你且说,此账簿是否为真?一个月前的二月十三那日,渚州王是否有找你购买过云白仙果?这账簿上的手印及签字画押等记录,是否为他本人所记?”
“回圣上,皆是。”
洛汉德眉头深皱、毫不犹豫,抬手作揖并眼神坚定地回应道。
“你!你这家伙…”
黑翳珲见状、瞬间是恼羞成怒,正欲起身,霎时便被身旁的晁天云、王伊宁二人给死死按住了,只得再度安静地俯首跪下。
“珲儿,你莫非还想反抗不成?!”
黑翳泉喝道,“想要撒谎开脱,也不知构思个好些的借口…你可知这账簿上边…还有往前至许多年,许多武林人士的大名么?!他们如今绝大多数可是仍都在世,每人可都能来到此处,上殿作证!你连账簿是假也扯得出,哼,也未免过于可笑!”
“呵呵…”
被擒拿按住的黑翳珲,只有自嘲地摇头嗤笑,已不知是还能再说些什么了。
“看样子,你也知是蒙混不得了。”
黑翳泉看向黑翳珲,平静地问道,“那么,珲儿,事已至此,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黑翳珲嗤笑着,摇了摇头道:“我…”
“等等!——”
“禀告圣上,门外有人闯入!”
“呃!”
“圣上…啊!”
正在这时,他又再一次被打断了。
只听得这一回,这道大喝声却是从大殿之外、王府正门的方向,远远传来的。伴随而至的,还有由远渐近的、迅猛且凌厉的拳腿响声,还有许多士兵被打退的倒地声与叫喊声等等…
顿时,殿上的所有人,皆朝那殿外方向转头看去。
而在听到了这句高喊声后,只见在殿内的人群当中,皇帝黑翳泉,以及台下的王伊宁、武浩、安雅、晁天云、荧梦、焦烨、张南浩等众人,尽皆蹙起了眉头…
只因他们都对这道声音,是熟悉无比!
随后,便见到守在殿外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被推开甚至打飞,没有一个能拦住突然前来的闯入者。来人如入无人之境,动作行云流水,只片刻之间,便从王府大门,一路闯进、来到了这主殿之内。
在见到了他的身影及面容后,在场众人是更确认无误了…
这名突闯王府、击退士兵,一身赤衫的少年,正是那隼阳岛秦氏的秦瑝!
“秦瑝,你!”
王伊宁见这家伙在这时候闯来,登时是惊怒皱眉。
“哼——”
而在径直走向殿内,路过王伊宁身边时,秦瑝却只有朝向盯着他的王伊宁冷嗤了一声、并未过多理会。
直到再上前数步、走到比珲王爷等四人更前一排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参见圣上!”
毕竟不敢冒犯天恩,在来到了圣上面前后,秦瑝仍然恭敬地单膝跪下、拱手行了一揖。
可以看到,他的腕刃已取了下来、只挂在了腰间而已。
“秦瑝,你好大的胆子。”
黑翳泉微微眯眼,略显疑惑地问道,“且不说…朕此处正在亲审大案,光是你无视拦阻,击退皇室士兵、闯入渚州王府,便已犯下蔑圣之大罪!你最好讲清楚闯进来的缘由,否则…即便是朕,也根本不看你祖父秦正武的面子…必将严加处罚你!”
“当然!”
秦瑝抬起头,看向圣上、眼神坚定地说道,“臣下既然敢以此方式来见圣上,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黑翳泉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秦瑝继续道:“臣下想说,这件大案,圣上您…判错了!珲王爷是被错怪的,真正的元凶并不是他,而是钦差…王伊宁大人!”
“秦瑝,你什么意思?!”
王伊宁登时便怒了,起身上前道,“这是什么场合?你对我有意见,大可私下解决…现在这殿上,判的可是涉及上千人命的大案,这可不是你这贵少爷、任性冤枉人的地方!”
“任性冤枉?你也真敢说!”
秦瑝也起身、回头嗤笑着道:“呵呵,王伊宁,自己做过的事不敢承认了吗?如若不是的话,你这气急败坏的反应,是怎一回事?”
“你!”
王伊宁指着秦瑝,一时语塞。
而在殿上,秦瑝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语,王伊宁这奇怪的反应,二人这激烈的争执,却是令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焦烨,在想起此事在发生并得到解决后,从头到尾,这王伊宁都是最大受益者,亦即最有嫌疑之人…而在想到自己功力被吸走、这王伊宁却百般否认这一茬时,不禁也顺着秦瑝的话、怀疑起了王伊宁来。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看向王伊宁的眼神,登时是蕴生出了更多的不安与敌意…
“好了,你们二人都安静!”
黑翳泉朗声道,登时便中止了二人的争执,使二人转过身来、皆继续朝他单膝跪下,恭敬俯首。
“秦瑝,你要指证别人,也得拿出些证据来。”
黑翳泉看向秦瑝问道,“你说灭门案元凶是王大人,那你便说清楚,王大人他为何如此做?他这样做是何意图?还有,你又拿得出什么证据,可以指证王大人呢?”
“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话…就不止是蔑圣,可还得加一条诽谤之罪了!”
看着圣上言罢,王伊宁看向了秦瑝去。
他知道,这家伙必然是出于私人恩怨、莽撞前来而已,即便昨日那些谈话被他见到,可是唯他一人得见、也是无法作证的。他要来指证自己,必然是只能讲出一番捕风捉影的言辞,引得满堂哄笑。
“当然,遵命。”
秦瑝应声罢,便开口说道,“回圣上,臣下通过调查已了解到,王大人同焦宫主,其实是有怨在先,甚至有过交手相争!既然有怨,又怎可能在对方遭此大难之际,上山出手相助呢?”
“因此臣下以为,王大人必是另有所图。”
“而就针对此事,臣下找出了几位前火龙宫弟子,他们皆可证明王大人在此前一月内,曾用毒袭击过焦宫主和他们。而焦宫主本人就在场,他就可以替臣下作证——”
“你!”
王伊宁看着秦瑝,神情是难以置信。
这家伙当真把他当做了个‘颇有城府’之人,的确不将他王伊宁的‘以德报怨’之举当真,而是竟要借此发挥…
虽然秦瑝所说属实,可是,他毒晕焦宫主是为了从火龙岛脱身,而那几名火龙宫弟子,指的则是与阿梅在海边时遇到的刺客…
无论哪项,都是自卫之举呀。
况且…短短的半日时间,这都能被他调查出来吗?他是如何做到的?
“而那几名弟子在灭门案中也恰好幸存,也随时可以找出来作证。”
秦瑝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证据。在场穿黑甲的,其实有许多是镇南晁将军所属衙役下的士兵,而他们当晚都曾及时赶到火龙宫,他们每人也都可以作证,当时珲王爷就在宫中,正指挥他们一道救灾善后!”
“对哦…我想起来了…”
“是啊…”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这句话,登时即引得殿内四下,诸多的衙役士兵都开始蹙紧眉头,回忆起了当晚之…似乎细想着,当时晁将军领着他们赶到时,珲王爷好像确实也很快赶到了,可是晁将军的战斗,又在很久之后才结束…
而这一道,则是更加深了焦烨对王伊宁的怀疑。
引得晁天云、荧梦、张南浩、安雅等众少年,皆神色担忧的看向了他去,生怕他在这个关头,突然反转。
“呵呵,既然如此,那珲王爷又怎可能同时出现在与焦宫主、王大人他们所交战的后山呢?”
秦瑝的一通言论说得有头有脸,神情更是也自信十足。